“宝玉如今读书,瞧着和他妹妹倒是疏远了。”老太太由鸳鸯按着肩膀,吩咐道:“既是婚事不成,你嘱咐了紫鹃和小红,往后劝着些,不要让他们太过亲近,以免落了口舌。”
鸳鸯轻轻应了,见老太太闭着双目,手下放轻了力道。
黛玉朦胧已见自己心意,当日又听闻父亲与外祖母所说之言,连日烦闷不得排遣。正逢宝钗来探望,便摒退婢女,拉着她往潇湘馆附近的滴翠亭走。
她与宝钗交心后,两人情谊越发相笃。而今烦闷的心事,也只能说与她知。
宝钗虽大她几岁,实际也只烦恼过自家琐事,听她说了烦愁也无计可施。
“林大人自然是盼着你好的……”她沉吟片刻,又低声道:“这府里,也不适宜你这样的性子。”
滴翠亭盖造在水上,四面都是游廊曲桥,推开了窗户便能将周遭一览无余。
宝钗悉心瞧过一遍,才放下心,对她道:“单说这府里那爵位,你是七窍玲珑心,焉能猜不透这里头的事?到时闹起来,便是家无宁日。”
黛玉默然,宝钗又道:“宝兄弟待你……倒是诚心实意。可往后若成就了姻缘,他在外头忙碌,哪管得到里头?姨妈她……你只看凤丫头,她那风风火火的脾性,从来不饶人。可若是邢太太要整治她,她还能反抗不成?”
单一个“孝”字就能压死人,这世道的婆媳,从没听说媳妇能不受婆母钳制的。她也无须施什么手段,单是赐几个侍妾,已够媳妇日夜不宁。
“不是我托大,但凭人家怎么磋磨,我总是能咬牙忍下的。可是你……”宝钗抬手给黛玉理理吹乱的秀发,叹道:“你生性孤高洁净,这是你的好处,但在这凡尘里,就是你的错处。”
黛玉盯着那窗上糊的彩纸,幽幽一叹,“从前父亲没来,我忧心无人作主,而今父亲来了,又另有旁的事情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