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剑寒心道该不会真应了江小少爷的猜测,此人是魔教教主麾下的一员干将……又想起席间众人的窃窃议论,那教主最是好色如命,倘若他当真男女不忌,眼前这人恐怕是在劫难逃。脑袋里胡思乱想,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往下溜——方才交手时已经看清,此人这次总算穿了鞋;只是黑靴黑裤贴身得紧,衬得小腿极为修长。此时一道掌风呼啸而至;傅剑寒赶忙闪躲,可惜失了先手,被闯入身前半尺之内,长剑难以施展。瞬息功夫一袭蓝影便揉身而上,指缝间夹着一柄薄如蝉翼的镖刀,干脆利落地向他双目横抹。

“……好生无礼。这对招子是不要了罢。”

间不容发之际,傅剑寒反而松开手中佩剑,两臂强抱上去——这是坊间最无赖的打法,以身为刃,扭抱摔打,反折关节,无所不用其极,偏偏又以乱制序,以力制巧,隐约印证了武学上的至理。若非对手轻功实在超绝,险些被他拧断四肢。幸好蓝衣人也极聪明,并不占他兵刃上的便宜,而是一击不成便尽快脱出,忽近忽远地绕着他游走。傅剑寒只觉四面八方都是靛色,真真可谓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一不留神间几道手指的残影又贴到了眼皮底下,劲力擦过时几乎能刮下一层皮来。傅剑寒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近身功夫,几乎瞧得入了魔怔,脖颈再次叫人拿住了。

“好手!好招!”尽管被抓着要害,傅剑寒却由衷地赞叹道。

“这是七十二路天山折梅手。算你运气,今番瞧见了。” 蓝衣人道,右手二指猛戳向他的一对眼珠,却在半路生生停住了。“有趣。”他收了手,忽然又刺了一次,仍是在傅剑寒的眼前半寸骤然停住。

傅剑寒不明所以地瞪着他。

“……再怎么铁骨铮铮的汉子,被直插双目,眼皮好歹也要动一动。这是人的本能反应,倒不一定是存了怯意。” 蓝衣人喃喃道,指尖轻轻拨弄着傅剑寒的眼睫,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物。“你的眼皮却当真纹丝不动,仿佛铁铸的一般。这倒是怎么练的?”

傅剑寒道:“若是挖了这对招子,今后我便瞧不见船家了;既然看一眼少一眼,自然要瞧个够本。”

那人一愣,忽然撒开手哈哈大笑。

“……这等混账话,本座上辈子也不知对人说了多少。哪知今日竟从别人口中听来,真是天道好轮回。”

傅剑寒摸了摸脖子上火辣辣的指痕。“小兄弟这么年轻,怎么老气横秋的,本座本座,叫得仿佛七老八十了一样……”

蓝衣人反手便是一掌,力道大得足以拍碎头骨,好在被傅剑寒半途拦住了。他如此喜怒无常,令人全然摸不着头脑。傅剑寒却丁点不动气。他只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好,若是没来品剑大会,上哪儿去寻这么一个既新鲜,又有趣的人来。

便在这时,远处再次影影绰绰地传来有些耳熟的琴声。蓝衣人收了手,面上的喜色和嗔怒都消去了,只剩下一片漠然。他与傅剑寒错身而过,往琴声传来的方向疾奔。那道影子消失得极快,宛如一片黑云散入石青的夜空。

第四章 4

岛上的第五日,傅剑寒是被钻入鼻息的血腥味儿唤醒的。

他循着血味,一路走到主屋之前的庭院中,发觉阁中几乎所有活人都不约而同地聚在此处,气氛十分紧张。仰头一瞧,只见一具人尸被人钉在“涵虚水阁”正门的大匾上,鲜血正不断顺着匾额滴下来,在地上聚成一个小洼。

死者是个枯瘦的老人,之前从未在岛上见过。他面上停留着惊恐狰狞的表情,很难想象死前究竟遇上了什么事。虽然那日之后又有两人遇害,但他们仍是死在自己房内,没有人的死相如此张扬可怖。

更出人意料的是,此间主人万俟询一见到这具尸体,整个人便疯了。他先是歇斯底里地惊叫,随后又哭又笑,暴跳如雷。

“……死了!死了!都死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说着拔出佩剑,将手边的一株桃树磔为两半。“水阁弟子听令!给我布三重箭阵!!”

阁中的弟子、庄丁都十分训练有素,又早有准备,很快将庭院团团包围起来,四面八方都传来弓弩上弦的声响。庭中的宾客大惊失色,这么多寒光闪闪的箭头对准了人,只要阁主一声令下、即便是轻功盖世,想要闯出这万箭齐发的阵势,也必定非死即伤。

“万俟兄,你这是做什么?” 任剑南叱道,右手搭在了剑柄上。“有人在阁中无端惨死,主人不思寻凶缉盗,为何反要与我等江湖同道为难?!”

万俟询阴测测地道:“少废话!!你们之中必定有人私通魔教,走漏了消息,害我大事不成——可恶!!!药师,药师啊……” 他说到后来,突然就涕泪齐下,显得又疯癫,又凄惨。

傅剑寒心道该不会真应了江小少爷的猜测,此人是魔教教主麾下的一员干将……又想起席间众人的窃窃议论,那教主最是好色如命,倘若他当真男女不忌,眼前这人恐怕是在劫难逃。脑袋里胡思乱想,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往下溜——方才交手时已经看清,此人这次总算穿了鞋;只是黑靴黑裤贴身得紧,衬得小腿极为修长。此时一道掌风呼啸而至;傅剑寒赶忙闪躲,可惜失了先手,被闯入身前半尺之内,长剑难以施展。瞬息功夫一袭蓝影便揉身而上,指缝间夹着一柄薄如蝉翼的镖刀,干脆利落地向他双目横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