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一旁的陆少临见了,连忙上前扶他。

“离天亮还早呢,道长不再睡会儿?”他不着痕迹地把袖子往下顺了顺,瞥了一眼窗外笑道。燕宇眼尖地捕捉到陆少临手腕上新添的血痕,心下一沉。

陆少临见燕宇不语,还以为他是睡迷了,一时兴起,竟俯身用冰凉的手笼住他的眼睛,口中轻轻哼唱起来。此前燕宇从未听过陆少临的歌声,往后的日子里,也再没有这样的时机。

那声音放的极轻又极缓,用的是燕宇听不懂的吴侬软语,他虽猜不透意思,想来大抵是哄人入睡的童谣。

歌声在陆少临齿间流转,像温过的桂花酒,悠悠荡荡,与窗外如水的夜色一齐静静沉下来。末了,陆少临挪开手,望见燕宇仍是清亮的眼,尴尬笑笑,“怎么还醒着,想来是我唱的太糟了。”

不待燕宇回答,又自顾自地说,

“儿时若半夜闹个不停,娘就唱这曲子与我听。听爹说,只要她开口,我就不闹了。”

“说来也奇怪,这调子我一直记着,可她的脸……”

陆少临一时恍然,不觉抬手,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他猛地回神,望见空空的两手,又对上燕宇关切的目光,连忙转开话头。

“燕兄呢?还以为你这世必然平安富贵,怎么又穿上这道袍了。”

“原也非我所愿。”燕宇忆起旧事,看着陆少临半是惊讶半是不解的模样,不觉柔和了神色。

“幼时孱弱多病,险些夭折,虽寄名于天下名观也无济于事。直到五岁那年偶遇一世外高人,直言我命中必有一劫,非皈依不可避。家人虽不忍,却也无可奈何,从此便跟着师父修行。”

说罢,又叹道,“那高人虽得道,却实在料错一件事。命里有的,任你如何挣扎也避不开。”

这是陆少临头回听到燕宇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一时竟忘了该如何作答。愣了好一会儿,方才惦记着要问,“究竟是什么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