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睡的时候比五六个时辰多得多,有时他闭上眼的时候小哑巴不在,可每次他还未睁开眼时就能感觉到有人正握着他的手。
他现在里外都是黑灯瞎火,却也好奇收了香客东西的小哑巴长成什么样子。他伸手去碰,却屡屡被抓现行,小师弟以为他冷了热了,牵着他的手给他写字,写着写着他便又困顿了起来,两人在被子里窝作一团再睡一轮。
蔡居诚现在越发觉得他像只被驯好了的猫咪,日日等着主人归家,趴在垫子上无趣地甩尾巴。等人进来了也不给个好颜色,不过眼睛里还是会意思意思亮个一下。
他知这个时候人差不多要来了,若是被看见还坐在床上就要被问是不是不又不舒服难受,为了省下些功夫,他还不如做个精神的模样出来。
他真的觉得自己身上舒服多了,不知是最后一口精气还未耗尽,或是伤口已经开始愈合,那些该痛不该痛的通通不太痛了,小师弟把他照顾得极好,他自己也觉得极好。
可是以往已如过往迷茫的云雾,甚至他最好的梦里都不再会梦见他重回那个位置的模样。他所有以前倾尽全力所求的东西霎时间与他拉开了人与天般的距离。
他曾经离那里只有一指之隔,现在却是帝啻天渊,无论如何都不敢妄想了才对。
他活下来了,蔡居诚有时甚至会去像责怪所有人一样责怪这个结果,若是他还能慷慨赴死,那至少他还是有价值的,但他现在被救了下来,一个瞎了眼睛体弱多病的囚徒,他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
他原本以为身体舒服了这种念头便会消散,结果它没有,以为有些事做了便会消散,结果还是没有。
他觉得可能出去看看喘口气也有可能击碎这些乱想,他不知道行不行,因为他若不想武当给他陪葬,便绝不能踏出这里一步。
他坐在桌子旁,摸着那个茶杯。他想起了那根最后被狱卒插进血肉里带走的金钗子。现在他们不再提防着他寻死了,若是他要做,这个,机会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