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没有在忐忑着什么是不可能的,如果说没有在胆怯着什么也是不可能的。他甚至能感受到名为命运的利刃悬在他的脖子上,只要他的学姐与那抹臆想中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把刀就会落下来,无情地割断他的喉咙,再不给他留有任何喘息的余地。他是燃烧后的灰烬,他是墙角里的阴影,无论如何追赶,都不可能与那抹落下的光芒并肩,哪怕那束光就落在他的肩头 ,哪怕那束光曾经离他这样近,但却依然如同高挂在枝头的明月一般,如此的遥不可及。

“阿权?”赤牙猛得一抬头,看见学姐又是那副柳眉倒竖、随时准备训斥他的模样,随后转过身对着远处说了句“你先走”,接着板着一张脸开始质问起他来。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是我自己的事吧。”

别做出那副表情了,赤牙想。

如果不想看见他,想跟那个混蛋一起回去,就直说啊,偏生是这副模样,什么“小孩子就给我赶紧滚回去读书”这种话,不是不会讲吧。原本因为看见她稍微好些了的心脏,此刻又变得酸软胀痛,难以言说的嫉妒与令人痛苦的恋慕化作深深刺进心脏中的麻木,他继续装作尚未察觉心中的失落。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已经组织好的道歉卡在了嘴边,至于挂在摩托车手柄上的奶茶,就让它这么凉掉好了。

就这样算了吧。

“你肯定又翘了晚自习,都说了高中很重要的,尤其是现在像你高三,离高考只有六七个月的时间了不要为了学习之外的事情分心——”

“别说那么多了,你回去还是不回去。”赤牙翻了个白眼,为了不因此焦虑垂下视线,将手里的头盔丢进了学姐的怀里。

不要喋喋不休了,他已经疲于应付这些话了,讲点别的行吗。

在那之后是长久的沉默,直到学姐终于妥协一般的上了车。

“你这辆摩托车又是哪来的?我不记得你父亲有给过你这么多零花钱。”

他没有出声。那覆在他的腰间与背上的温度,此刻只让他觉得虚伪又冰冷。

“我问你话呢!”

后视镜里倒映出飞扬的黑发,交织缠绕着让他心绪难安。不断闪过的昏黄的路灯,脆弱得仿佛在触碰后就会消逝在漆黑的夜晚里,那样的灯光中,藏着他一直放在心尖上的背影。那光圈里的暖黄,像极了家里放在餐桌上的花瓶的颜色,每每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反射出近乎透明的色彩,如同薄薄的蝉翼一般弱不禁风,每次他饭后收拾餐桌都要格外小心,当那瓶子倒下时生怕它碎掉,心烦的时候又总不免埋怨着,要不就干脆打碎算了,打碎了就不会再有这份担忧,但学姐会伤心。正如他现在进退两难、如履薄冰一般的境地,这层窗户纸,如果不被捅破就只是他一个人的痛苦,捅破了不仅是将这层痛苦深化,学姐大概也会因此而苦恼,于是他选择维持这易碎的现状。

他还真是自私,赤牙嘲讽着自己,连这份痛苦都舍不得分享,连这枯树上结出的苦果都要独吞。

“阿权!”

阿权、阿权,又是阿权,不要再这么叫他了。

多恶心啊,简直是像怜悯一般悲戚的语调。

果然比起他,还是更想看见那个人吧,那个他还没见过就已经夺走了她的爱的人,一定比他这种天天在外鬼混的人好的多吧?妒火在赤牙的心间燃烧,以燎原之势几乎要将一切燃尽,烧焦的痛苦凌迟着他的神经。为什么啊,已经拥有了这么多还不满足,连他唯一的东西都要夺走、还是这样轻而易举的,简直像戏弄着他一般。凭什么啊,他一直视若珍宝的学姐,就这样将爱给予了别人——

“如果你不想看见我就直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