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做梦了。
公主大人——好笑吗?
没有工作、没有存款、没有健康、没有梦想,根本已经是个没有指望的人了。
别在牛郎店里发了一夜疯就搞不清楚状况,别弄得好像人生又充满了希望一样。
手指上新结的痂又裂开了,化妆水混着粉底变成了油泥状,不慎揉到眼睛里,痛得梓兰直流眼泪。她看着摊开掌心里蹭到的口红,模模糊糊殷红如血。
梓兰恍惚地想,这一趟漫长的旅行开始之后,到底已经是第几次恨不得一了百了呢?
又是第几次不知为何选择继续苟活一日呢?
梓兰突然陷入迷惘,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狠下心来彻底扼死最后一丝飘荡在灵魂里的对人世间的留恋。如若放任不管的话,那一丝微弱的留恋会在心中扎下根系、狂乱地生长起来吗?会开花结果吗?
谁来浇灌呢?
梓兰没想到月见夜真的就在旅馆楼下。头牌牛郎衣容齐整,风姿绰约地翘着二郎腿倚靠在休息区的皮革沙发里,慵懒地翻阅杂志——梓兰定睛一看,就是有他自己的大幅彩色拉页、业务水平奇差的那一本。
一脸陶醉地欣赏自己的照片,这人也太恶心了吧。
梓兰响亮地“啧”了一声,月见夜闻声抬头,笑得眼尾带风摇曳多姿。
“早上好,梓兰小姐。”“……早。”
月见夜走到梓兰身边,悄悄用余光打量着她。梓兰却敏锐地发现了,往旁边躲了躲,还横了他一眼:“怎么?”
月见夜又厚脸皮地凑近一点:“梓兰小姐今天是素颜啊。”
在东国,女性带妆被视作社交礼仪的一部分,因而很少见年轻女性素面朝天地出门见人;而在哥伦比亚就没有这种不成文的规矩,想怎么打扮都是个人自由,梓兰虽习惯化妆,却不想因为偶尔素颜就被没什么交情的人说三道四。
梓兰警惕地看向月见夜,条件反射性地摆出了用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攻讦的防御姿态。
“梓兰小姐素颜也很好看!”月见夜咧嘴一笑,露出整整齐齐八颗白牙,闪瞎人眼。
好看。
“好看”这个词很不专业。
梓兰做编辑时,经常为新手撰稿人改稿件。“好看”这种词是绝对不能出现在先锋、前沿的时尚杂志里的,对“好看”的描述必须更具体,定位必须更准确。光是“好看”未免太模糊了,“好看”可能是十七八岁少女的剔透感、十一二岁出头的天真与少年气,还有可能是二十五六尚透青涩但已开始各具棱角的锐意、三十岁往上烂熟而馥郁的香醇。
就算实在做不到具体准确,“好看”这个词也太柔弱了,梓兰倾向于把它替换成更为锋利的“漂亮”,或者更为沉重的“美丽”。
“好看”不够锋利,无法伤人;也不够沉重,不能给人压力,一个时尚编辑是不可以使用这种中庸、毫无攻击力的词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