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见夜工作的牛郎店里坐着,忍受着把头染得花花绿绿的男人们在眼前晃来晃去……

之后呢?

啊,香槟call。对了,昨天好像迷迷糊糊地点了好几轮酒,直接把卡刷爆了——想到这里,梓兰冷不防抖了一下,是那种意识到自己劫后余生的条件反射性的瑟缩。完全回忆不起来昨天自己到底签掉了多大数额的账单也根本就不想去计算。唯一令梓兰感到不是滋味的是,她接受良好的教育,从业多年规规矩矩,履历清白信用良好,若是她离世之后留下一屁股债务——而且还是因为一时脑热在牛郎店欠下的巨债,那么,往后她那些从前的同僚、疏于联络的朋友、甚至是只从杂志上瞥见过她名字的读者,他们得知她的死讯的时候,得是用什么语气谈论她啊……

梓兰痛心疾首地把脸埋进掌心——要不要干脆先去找点不过问病史的临时工作,把债还清了再找个隐蔽的角落安静地去死呢?等等,水贩行业都是暴利行业,牛郎店里就连最普通的香槟都是按照市价十倍左右的价格卖的,再加上东国高昂的消费税……万一欠下的数额太大,她岂不是要再工作个五年、十年甚至更久才能还清?这种毫无希望也毫无意义的人生难道要因为这种荒唐的理由继续拖延下去?!

……说到底她昨天到底花了多少钱啊?!

随着梓兰的渐渐清醒,一种名为“去银行拉一下自己的信用卡流水”的勇气也从体内一点点漏走。梓兰决定在自己沮丧到万念俱灰直接翻过旅馆窗户跳下去之前给月见夜打个电话,问问他自己昨天到底在牛郎店神志不清地挥霍了多少。

另外,她昨晚肯定喝到断片了,是月见夜把她送回来的吗?

她伸手去够拎包,她记得她顺手把月见夜昨天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小卡片放在了卡插袋里,一摸,却不是卡片的硬挺质感。梓兰摸出来一看,是一张折起来的便条,像是从旅馆的便签簿上撕下来的。

梓兰打开的瞬间,条件反射性地偏了偏头——太杀眼睛了,这走笔如醉、斜里带飘的蟹爬字。

拜启

梓兰小姐:

贵安。

您睡得好吗?

如果您在为昨夜在店内的账单烦忧,大可不必如此。让客人露出幸福的笑容是我的工作,我怎么会让梓兰小姐为此困扰呢,那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您醒来一定饿了,若不嫌弃的话,我想带您去用早饭。我就在旅店楼下大厅等您。

月见夜

梓兰愣住了,被酒精浸泡了一遍的大脑反应迟钝了不少。

楼下?

……现在?

梓兰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掀开被子起身去盥洗室。她冲了个澡,换好衣服,梳洗停当,上了底妆抹了点口红,抬起头——墙上并没有镜子。

两年来,她几乎没有用过镜子,也没有化过特别精致的妆容,总是随手涂个粉底上点淡唇彩就出门——身为战斗在最前线的时尚杂志主编,这点小事不用镜子也没问题。

梓兰突然意识到,就在刚才,她两年来头一次用艳丽的口红,想要化个整妆,仔细地整理一下头发,把自己的每个细节都收拾得熨帖妥当,光彩照人地走出门去——去见一个昨天刚认识的上门推销的牛郎,和他一起吃早饭。

梓兰顿时无名火起,气得倒出一手卸妆水开始往脸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