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兰在付出感情这件事上总是过分吝啬。真心是一件难以估值的东西,自然也不能计算效益,牵涉其中就容易起纠纷,把真心当作筹码投入一场爱情赌局的人是无药可救的傻子,十有八九血本无归。梓兰从不展示自己的筹码,也不同意赌局的设立,如此一来,即使遇到奸商或者骗子,展示出一副一无所有的样子的人就不会被掠夺。
对梓兰来说,爱情太贫瘠了,和什么人相爱带来的幸福感甚至不比一杯热咖啡更多。梓兰想要的只是温度而已,能温暖她度过寒冷的雨夜,能让她在玻璃幕墙背后熬夜工作时不至于手脚冰凉。泡男人就是泡咖啡。咖啡会冷,所以要煮新的;男人也会冷,所以也要换新的——有的男人冷得比咖啡都快,导致梓兰把他倒掉的时候连名字都没记住。
因此,月见夜这样的人,远在梓兰的常识之外。
梓兰看着他靠在柜台上结账的侧影,总觉得喉咙里堵着一块什么东西。若不时刻留神憋着,她一不小心就要当着月见夜的面把那话吐出来了。
爱上什么人真的能给人足够的勇气改变既定的现实吗?
爱上什么人的话,能把自己已经腐败的人生从淤泥中打捞出来吗?
哪怕朝生暮死、稍纵即逝,也能够因那一点微小的爱恋而被拯救吗?
如果月见夜可以放弃自己的工作选择新的人生的话,她也可以吗?
“梓兰小姐,我们去哪里逛逛好吗?”月见夜结完账,一脸清爽地询问梓兰。梓兰回过神来,稀里糊涂地就点了头。
走出餐馆,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梓兰在狭窄的小巷里仰头望着陷落在灰蓝色雨幕里的城市,内心不可思议地感到一丝久违的安宁。梓兰把挂在臂弯的伞递给月见夜,月见夜立刻夸张地捂住心口,难以置信般地睁大了眼睛,梓兰小姐居然允许我为您打伞!
个子高的人打伞不是社交通则吗?不想打就自己淋雨去。
不敢不敢,恭敬不如从命。
梓兰惯用的淑女雨伞是罩不住体格健硕的萨卡兹的,绵密的雨水斜落如丝,淋湿了月见夜的肩膀。梓兰看在眼里,只是不出声。月见夜靠得很近,她闻到他身上有男士淡香水的气味,极度微弱不过黎博利对此很敏感,梓兰从混合香调里分辨出金合欢、愈伤草还有中国柑橘的味道,略显轻浮,但是非常温柔,就像一片广袤的、轻柔的云彩,拥有它的城市永远都是刮着和煦微风的晴天。
在路人的眼里他们或许看上去就像一对情侣,也许低垂的伞檐下还有一个非礼勿视的吻,但事实上什么也没有,爱情不会在这种时候发生,也不会是这么浅薄的东西。梓兰用余光瞥了一眼路边积水的照影,没有上妆的她面色惨淡,就如一尾涸辙的鱼即将渴死,而她身边的月见夜,嘴角永远挂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