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走的。”白龙说。

(一百七十六)

朱家丧事刚刚办完,朱大少便乘着天气暖和,带着车队外出做生意去了。

说是去京城采购,其实是打着行商之名与京中显贵暗中联手,要偷偷将白龙运至京城。

他是遵从父亲的遗愿让白龙离开,可白龙自己又回来了。他是个记仇的人,不会让眼中钉再一次无恙离开。

那日白龙说走就走,朱大少抬起头时,簌簌花落的窗前已经没有那白衣少年的影子。朱大少让人封了别苑,回朱宅接连几日闭门谢客,朱老太见自己儿子撞了邪似的,赶忙去请神婆高人来叫魂。清平镇近几年精怪平白多了起来,朱老太又是信佛信教什么都信,这方面的门路比较多,故而找来的人虽然大多都是些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但也不乏能人异士。

朱大少相中一人,那人支招,受妖物惊吓必得取那妖怪精血服下,方能化险为夷一世平安。至于如何降伏妖怪,则更为简单粗暴,要知道妖怪成精吸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那些都是十分纯净的精气,所以要想乱其修行,只需要取怨气极大的乱葬岗坟头土,佐以黑狗血,必能破妖精障壁。

朱大少信了,然后在别苑抓住了白龙。

白龙在朱家仙人井呆了二十几年,乍一离开,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只得循着一路的春信走走停停,直至暮色沉沉,才发觉自己不过是在山中打转。他于是停了下来,寻了处清冽的湖泊,化出龙尾有一搭没一搭的逗弄着水里的游鱼。

白龙很喜欢自己的尾巴,尾巴上的鳞片晶莹透亮,流光璀璨,时常亮出来数上一数,除了能够消磨时光外,还能让朱老爷这个没见识的夸上一夸,叫白龙很是受用。

“他要,你就给吗?”

想到朱老爷,朱大少的质问便又一次回荡在他耳边,白龙不禁反思,是否真的因为自己的存在,造下了不可挽回的业障。

念起即断,念起不随,念起即觉,觉之既无,无念方能无业,他是否明白得太晚了。

白龙晃了晃尾巴,抬起尾巴尖,盯着薄如蝉翼的雪白尾鳍,觉得似乎许久以前,也有过什么人喜欢过这条大尾巴。

这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错觉了。有过一段时间,他脑中偶尔浮现的画面,耳边似有若无的声音,甚至是莫名其妙的耳鬓厮磨,都将他折磨得难以入睡,最后不得不将那些光怪陆离寄托于笔触之下,才歇了纷乱嘈杂的思绪。

可笑的是,那些画让朱老爷视若珍宝,一幅幅全裱了起来,放在书房里珍藏。现在想想,林林总总的异象,或许是因为自己真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也说不定。

白龙决定回别苑带走那些画。

这正中了朱大少的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