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副处推门进屋,门扇和门框衔接的金属旋钮上了年岁,被他推开发出一声绵长尖锐的摩擦声。

病床上的向导猛地抬头望向他,顾燕帧被他这么一看吓得后退一步。

海云帆他见过很多次,每次都是温润和善,从来不显山露水,就连跟王陆闹脾气都是默默在心里生气,脸上从来都带着点由衷的浅淡笑意。

但是现在没有了。现在这个小向导冷汗涔涔,手臂上的青筋突出爆出。几天的折磨让他整个人带着虚弱的白,血管的颜色映在白纸上一样明显,看得人心惊肉跳。

有一个瞬间,一晃而过,顾燕帧还以为,他要从床上跃起,朝着他的喉咙咬过来。

顾燕帧上过战场,他看过各式各样的死法,被人咬住脖颈这个死法其实并不罕见。毕竟颈部动脉、静脉都在这,打对、咬准了地方,慢死、快死都不是梦想,而且死法相当血腥,人体血流速度可以达到每秒40-80厘米,他看过一刀被人划破了动脉的人,鲜红的血能喷射到几米之外的地方。

站在门口几秒钟,等到海云帆回头,顾燕帧这才背着手走过去。

小向导不知道自己在对自己说什么,一遍一遍,虔诚还带着点绝望。

他轻手轻脚走到海云帆病床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椅背坐好。病房里他身后那扇大窗开着,春风温暖地吹进来,带着阳光一起把他染成蛊惑人心的金色。

小向导盯着自己病床上阳光的边缘,怯生生地缩了缩,老老实实退回到黑暗里。

顾燕帧皱眉,他听见这小孩一遍一遍跟自己说,终点,终点,终点。

什么终点?

哪儿的终点?

顾燕帧摇了摇头,在自己顺手带来的平板电脑上划拉一下。

医院的实时监控如同无声的黑白默片在他眼前一帧一帧走马观花,他看见芸芸众生在他眼前走过,一个个生命日出日落一样地度过自己的一生,呱呱坠地的啼哭声里夹杂着生命尽头的喘息,生死、离别、衰老、疾病,人好像都是这样,说起来都觉得是了不起的大事,但是每一件能改变一个人命运的大事在开始转动的时候,都是悄无声息的。

监控屏幕的第二行,最中间的一个画面,应该是四楼的公共天桥,两排翠绿的发财树中间,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走过去,一晃而过。

顾燕帧坐直了身体。

他走的太快了,顾副处没看到脸。

但是他看见那个人好像在把玩着什么东西,亮银色的,监控里有一道亮光闪过。

顾燕帧扔掉平板和文件,飞快地冲出去,出门的时候撞上了曲曼婷和谢襄。顾燕帧脸色如同吃人的阎罗厉鬼,挑着眉毛咬牙切齿布置任务,“你们俩进去看着他。”

说完他迈腿狂奔,黑色的衬衣如同一阵黑风过境,撞开了一扇扇虚掩的大门。

两位美女走进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