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云帆的手被扣在王陆的手心底下。他的手特别凉,寒玉一样的沁凉,几乎带着点阴冷。

王陆看着他一个一个地扫视屋子里的人,然后像刚认识没多久似的开始点名。

“闻宝。朱秦王忠。王舞。欧阳商。”

最后像放映机突然卡碟一样迟缓的视线落在王陆身上,海云帆一愣,瞪着那双无辜的下垂眼看着他,像是确认什么东西一样一遍一遍地看。

王陆和他对视。那种不太对劲的紧张感又一次握紧了他的心,他觉得海云帆现在并不是海云帆,他所认识、熟知并且相爱的人似乎被困在那一层一层通明的玻璃墙之后,琉璃一样的屏障坚固无比,利刃一样锋利,隔着千山万水王陆只能看见阴影,夜一样的阴影被拢在海云帆眼睛的瞳仁里。

“王陆。”

按在海云帆手背上用了点力气,王陆点了点头,机械地应他,“我在呢,小海。”

我在这,小海。

你在吗?

热热闹闹的探病人群很快被人赶出病房。护士端着瓷盘进来检查他的吊针,病房那扇门虚掩着,穿堂风悠悠地吹进来,门叶吱呀一响,海云帆坐在病床上猛地一哆嗦。

没人发现他不对劲。他们忙着欢声笑语,忙着谈天说地,忙着他们手上做不完的工作,王陆回头看了一眼,正好错过了那一下哆嗦。他只看到海云帆眉目舒展地坐在那,脸上缺少活人的血色,全身和那张娃娃一样漂亮的脸都是白的,带着一种矿物染料冰冷的白。他头上流下来冷汗,他自己并不擦,只是瞪着虚空之中,护士身后白墙上的一点,嘴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念念有词。

说什么呢?

王陆慢下脚步,掉头走到病房门口。顾燕帧从远处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叠血样检测报告,朝他挥一挥手。

“你们,通知海局了吗?”

王陆摇头,通没通知关他屁事。

顾副处看他脸色不善,在他开门之前一把拦住他。

“家庭矛盾哪天解决都行,你先去接一趟人家海局和林教授。”

王陆暴躁,“这么多人你非让我去?”

顾燕帧朝他特别有魅力地眨下眼睛,这个动作要是对着个小姑娘或者年轻向导估计现在已经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我这不是信任王队长您吗?”

王陆指指屋子里自言自语的海云帆,“人你给我看好了,再弄丢一次,我卸你一条胳膊。”

顾燕帧摸摸自己好几天没洗的脑袋。

就卸一条胳膊吗?他还以为按照王陆那个炮仗脾气怎么也得是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