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说得极巧妙,既堵了旭凤为润玉求封赏的口,又暗中踩了润玉几脚——大敌当前无故呕血,不是修为不足是什么?天帝听了也不置可否,只是看向长子:“身体可好些了?”

旭凤纵然再不敏感,也听出了这两人一个打马虎眼、一个假意关心实际岔开话题,他不由得一阵恼火,心中却又有几分难言的惴惴:若是别的人说了润玉什么,他定要拉开架势骂得那人找不到北,不服战场见;可这两人是对他宠爱有加的父帝母神,正是自己得了封赏,才越发衬得润玉处境艰难,他感到几分赧颜几分愤懑,不明白为什么父帝和母神对自己和兄长是全然两个态度。

他不好吗?我觉得他很好很好,长得也好,声音也好听,性格、学识没有一处不好!

为什么……他们就是不喜欢他呢?

或许此刻旭凤心中已经隐约察觉到了答案,只是他还是不肯去承认面对,那就是:他的父帝母神并非天然正确,他们也有很多缺陷,他们也会偏心,但他们最大的缺陷却是……他们不是良善宽厚之辈。

可是叫一个年轻人去承认父母也是常人就已经够难了,叫他去承认父母是刻薄之人……岂不是难上加难?

他侧过脸去,偷偷打量润玉,他其实并不知道,从很小时他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每当太微和荼姚的表现令他失望时,他就会偷偷地去看润玉,他把对父母的失望寄托在了兄长身上,而润玉填补了那些失望的缝隙,用温柔、宽和和包容——旭凤能有今天的模样,而不是像穗禾一样跟着荼姚越学越坏,润玉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分量不轻的角色。

很多个像这样的时刻,只要润玉看他一眼,眼中带着无限的抚慰,旭凤胸中腾腾升起的不平的火焰就会被熄灭。

可笑荼姚竟然以为润玉是会害得她和旭凤不合的元凶,其实她和旭凤本性相反,若无人安抚缓和,他们母子是迟早要反目成仇的。

旭凤对此一无所知,但他此刻……他此刻只想要润玉看他一眼。

但润玉却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看,拱手向天后道:“多谢母后记挂,陈年旧伤,已无大碍了。”

旭凤心里登时如打翻了调料瓶,五味陈杂。

朝会散后,众仙各自离去,旭凤被朝中相熟者围住,动弹不得,润玉却无人上前,自己形单影只地孤身离去。旭凤眼看润玉直接走了,看也不看自己,心中很有几分急切,想出声喊他,又被来道贺的同僚层层围住,应接不暇,只能眼睁睁看着润玉走了。

他急得团团转。

今日大殿上天帝天后明摆着偏袒嫡子,刻薄长子,有眼睛的都看到了,若他只是众仙中的一个,便可以理直气壮地斥天帝天后偏袒,缠着润玉给他安慰,可他偏偏就是被偏袒的那个,此时不管说什么,都好似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怕润玉就这么走了心里憋着不痛快,脑子一热大声道:“润玉,你别走!”

围着他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人人面色古怪:再怎么得势吧,也不该当中直唤兄长的名字,这是连长幼都不顾了。大家面面相觑,又回头去看润玉,只见那人身形一顿,正当大家猜测他心中该是如何的不忿气恼、会不会当众和旭凤争执起来时,他却又回过神来,心平气和地问道:“还有事?”

旭凤一时语塞,他在鬼界和润玉多有痴缠撒娇,也说了很多情人间的腻歪情话,可那些话拿到大庭广众来说未免太不合时宜了。他拨开众人,走到润玉身边,想去拉他的手:“你怎么不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