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是心里疲惫,惊惧、疑惑、悲伤和恼恨都一股脑涌来,乱七八糟地充满着他的脑海,叫他不堪其扰。如果可以,他真想回到璇玑宫去,躺下睡一觉再说。

邝露张了张嘴,却又合上。她想与润玉说话,可却不知从何说起,方才所见所闻叫她难过加愤恨,她对旭凤的恨意熊熊燃烧,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润玉神色有些疲倦,想来方才也经受了些为难,她不忍叫他陷入这般难过的境地中去。

静书从方才起就一直在看管穷奇,并未知晓他们这些爱恨情仇,可他观几人神色,也大抵能看出些端倪来,可他能说些什么呢?他怕极了润玉会死,可也怕极了润玉和旭凤反目成仇,这真是个两难的选择。

众人一时无话,直到小狗的爪子踩在地板上地哒哒声传来。润玉低头一看,辉儿不知何时跑了出来,倚在他脚边,用前爪扒拉了一下他的腿。

润玉心头一热,弯腰将辉儿抱起,抱着小狗走到一边坐下,脸贴着小狗短短的皮毛,眼眶竟然不知不觉就酸了。

方才一路奔波,他心智坚强,都未曾乱了阵脚,纵使知道旭凤把寰谛凤翎给了锦觅,他也不曾让愤怒占据理智,只想救了人再说。可此时,抱着这和他至亲的小狗,他却又忽然觉得——好委屈。

好委屈,明明已经用尽心力、百般讨好,但到底该失去的就注定失去。如此看来,他所希冀过的、筹谋过的,到底不过是一场空梦。

静书见他坐在一旁背对着自己,忍不住走上前去,想出言安慰,却忽觉一阵心神激荡,一口鲜血涌上喉咙,他踉跄了一下,邝露见了,上前将他搀住,他下意识地低声道:“谢谢姑姑。

话一出口,两人都是一愣,静书想含糊过去,润玉却已走了过来,低声问他有没有事。

“没事。”静书道,“我无妨,只是……”

其实他五内如焚,时间之力只能由他借用,不能任他摆布,他在时空中穿梭跳跃已是钻了空子,还因着私心一下子拿出来两个时辰救旭凤——他此刻受时间之力的反噬,身体里各处都乱成一团,有的地方在萎缩、衰老,有的地方在生长、愈合,他脑海里亦有好几个声音在嘶吼咆哮,其中有个最熟悉的说道:

“天道失衡,我便以我此身,祭这天道。”

小宸!他眼中突然流下泪来,仿佛不知今夕何年,静书跪倒在地,双手捂住头,痛苦的曲起身子。润玉和邝露都是大惊,润玉以手按住他脖后大穴,将灵识探进去,随即便被扯进一片血海之中,他始料未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一旁的辉儿见润玉有难,跳到地上,大叫几声之后,忽然仰天长啸起来。

静书听到灵犬的呼喝,心智恢复了大半,他随即意识到润玉为了帮他,已经自己陷入了他的识海里,他顿觉慌张——他寿数已然不短,比眼前的润玉恐怕还要大几万岁,且他生命中痛苦不堪的回忆实在太多了,识海内血海滔天,润玉毫无防备被扯进去,会看到什么,对他有什么影响,谁都不知道。

他慌忙将润玉的神识送出来,两人气喘吁吁,互看一眼,都是惊魂未定。

“你……”静书迟疑道,他想知道润玉看到了什么,却不敢发问,润玉如此聪慧,若被他窥到天机,该怎么办?润玉却只定定地看着他,片刻,这奔波了一天的仙人终于彻底承受不住,朝后倒去。

终于,这纷乱的世间暂时与他无关了。

锦觅种了夜幽藤给旭凤服下,但等待药效发作仍需时间,她坐在床边,慢慢地想着心事:旭凤说,喜欢她,想和她一起共度余生;旭凤也待她挺好的,会护着她,教她法术,和月老、长芳主都不一样,月老只会当她是可爱的小东西,长芳主则是说她不需要学法术,谁也没有像旭凤那样跟她说,你这术法稀烂怎么行,还涨修为呢,不修炼怎么做你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