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嘶力竭,泪水簌簌地落下,正要继续发作,润玉一言不发地走到她身边,慢慢跪下,道:“仙上不愿做我的娘亲,那就不做。”他随机道:“可仙上若事成,才是真的害了洞庭三万水族。天后痛失爱子,难道不会怀疑到仙上头上?”

簌离听他唤自己“仙上”,又是一阵悲痛,可偏又说不出旁的话来:她怎么不知若旭凤有难,荼姚就算迁怒,都不会放过洞庭水族?可她实在忍不下去了,宁愿以三万生灵为祭,拼个鱼死网破!她自知没理,鲜红美目怒视着润玉,道:“你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一世——淮梧皇宫里有的是我的眼线耳目,终有一天……”

润玉一言不发,于半空中挥袖化出一片灵镜,镜中显露正是淮梧皇宫,此时熠王正在御林军营帐中,一个军士打扮得男人正在喂他喝药,熠王抿着小嘴,眼睛湿漉漉的。简易的床榻边,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簌离定睛一看,正是润玉。

可又不全是润玉——眼前的润玉有实体,灵镜里的润玉却只是虚虚的一束影子,脸上带着平静的神情,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年幼的熠王身上。

“你……”

“这是我的一片神识。”润玉道,“由我半生修为所化——它无知无觉,不会思考,也不识旁人,只会在熠王有难时拼死护他。熠王若平安历劫,它自会回到我身上,可若熠王有什么闪失,它不拼到油尽灯枯,是不会放弃的。”

他说完这话,便只是望着簌离,一双玉石般柔润的双眼中忽而透出坚毅沉着的光,簌离望着他半晌,忽然意识到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这早已不是她的鲤儿。眼前的人是天界的大殿下,是应龙夜神。

——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她痛心至极,仿佛万年前的失子之痛又重来了一遍,她眼里含着热泪,终于还是惊慌的道:“你不要这样……你这傻孩子……荼姚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要你这样向着她的儿子……”

润玉苦笑一声:“我也想知道。”

我也想知道,旭凤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迷魂药,纵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仍是要为他挂心。

也许看护旭凤,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这习惯养成已有近万年,要拔除就和戒掉毒瘾一样艰难。

他恨透了自己,因此留下的那一半神识也只知看护,无知无觉,对熠王十三年的求索一无所知,以命相逼令簌离放弃计划后,他便回了天界,打定主意不去看,也不去理会旭凤。

熬过两个来月光景,等旭凤锦觅归位,他便提出退婚,到时大家都解脱。只是……

他本是想着要去洞庭陪伴簌离,可簌离若知道他自毁前程,又会不会还想要认他?

他心里烦扰纷杂,因分了一半修为和神识,身上又痛又乏,两个灵胎在体内躁动不安,像是感觉到了生父身体欠佳,提供不了它们需要的养分,两个孩子都很害怕。

“别怕,别怕……”润玉只得与它们小声商议,“没事的,不会影响你们的,爹爹很小心……”他计量过分出的灵力,剩下的小心使用,理应够的。可灵胎不听这个,往往被他安抚下去片刻,不多时又闹起来,像两个嗷嗷待哺的小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