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凤,那个整天行迹颠倒,已经疯得不成样子的旭凤,在他大婚的当日,在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做出这样的事?等不及他细思,已经有人靠近了自己。

脚步凌乱,呼吸急促,听上去毫无章法的样子。润玉回过身,就见到了旭凤。

那一刻,他感到有些恼怒。

一个聪明至极、且知道自己聪明至极,并打定主意要做成某事的人,是很难对别人生气的。即使事情像此刻这样不尽如人意,他生气的对象也只有他自己:他很少想着怨怪别人“先他一步”,而是会懊恼“我竟没有料到这一遭”;他很谨慎,也很自负,他相信自己的计划是万全的,因此当出现纰漏时,他会格外生气。

而这份怒气,显而易见地出现在了他脸上。

润玉冷冷地道:“旭凤,你要做什么?”

旭凤此刻十分狼狈,他喉咙沙哑,满脸泪痕,踉踉跄跄地走到润玉面前,一刻钟前还是站在他身边,柔软又坚定地爱着他的人,此时却只剩下冷漠和怀疑——他甚至能从润玉脸上看到不加掩饰的鄙夷。

那时神志不清不曾仔细分辨,此时他却能清楚地意识到:润玉不仅恨他,而且轻视他、瞧不起他。

这念头像把刀子一样插进他胸口,狠狠地搅动着他的骨头和血肉,把它们都搅成一团碎肉烂泥。

他颤声道:“哥……”眼前的润玉身着纯白的婚服,乌发却未束冠,柔软的披在肩上。他此时必定还没有走到云霄殿去挽锦觅的手,但在他心里,却已经为旭凤安排好了一条死路。

我在他心里,此时已经是个死人了。旭凤凄凉地想。最凄凉的莫过于,即使这个润玉比前面所有润玉都要可恨、都要薄情,他却止不住地为他感到心动,觉得他看上去美而凛然,像一柄出鞘的绝世宝剑。

他说完那一个字,就再也吐不出别的字眼来。他本该说些别的,他应该说,对不起,我错了,在我幼时,我不该欺负你;你去历劫,我不该搅扰你、抛下你;我不该生出羞辱你的心思,也不该在你母族落难时站在母神一边对付你、伤害你……他该说的很多,可千言万语,却都半个字也吐不出来,都被一句话堵在了胸口。

他恨我,他是真的恨我。

……他想我死。

他这样想着,嘴唇颤抖起来,只有一瞬的功夫,他心想要不然就死了算了,润玉也会开心,他也解脱——润玉之于他,已经从希望和期盼,变成了一种毒瘾和绝症。

但就在那一瞬间,润玉脸上的神情突然就变了。他眉眼和缓下来,嘴角弯出柔软的弧度,他柔声道:“旭凤,你这是做什么,哥哥今日有要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