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神月撑着伞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刚刚妆裕站的地方已经换了无数面孔,他还停留在原地。以至于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几乎听到自己关节发出的执拗又机械的声响。

路克还在笑着,盯着妆裕离开的方向发出久久不绝的刺耳笑声。

“人类真是太有意思了。你妹妹这么敏锐——这有时候是个危险的天赋。不过看来你把她保护的很好。”

“她是会为别人的悲伤而哭泣的人,即使我想,我也并不能保护她一辈子。”

路克像是发现了什么诡秘的乐趣,“月你知道吗,拥有死亡笔记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你是想说我现在弃权还来得及?”

“谁知道呢,弃权不一定就可以变得幸福,但可能会避免不幸——至少可能会活得更久一些。”

夜神月收起雨伞,挂在教室门口的伞架上。水珠汇成一道狭窄的水流,流淌着进泥地里,再不见踪迹。

“来不及了路克,”夜神月说,“我不认为拥有死亡笔记的人是‘变得’不幸,而活得更久也未必的幸福。很多事情从最开始的时候,在我捡到笔记之前,或者是比这更久远的之前——不幸就已经开始了。”

人的欲求永远不会满足,即使此刻满足了彼时又有了新的欲望。欲望得不到满足就会感到痛苦,欲望满足的快乐却只是一时的。所以从一开始,幸与不幸,只不过是相对而言,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差别。

他是不幸的。妆裕也是,L也是。

其实一个人最大的罪过便是——他降生了。

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妆裕因绑架事件而罹患抑郁症。他只疗养院看过她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时她坐在白色的房间里,黑色的眼睛就像是廉价的玻璃珠被硬塞进眼眶里。他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东西,就像一堆熄灭的炭火,只剩下病态的灰。

他知道,她灵魂已经死了,只剩下肉体被禁锢在世间。

他不后悔,没有什么是可以不被牺牲的,他那时对自己说。于是单膝跪下握住她的手,温度冰冷得就像大理石。

“妆裕,别恨我。”

妆裕眼珠盯着他,却根本没有在看他。她张开嘴,就像是在岸上垂死挣扎的鱼,喉咙里发出干涸的、轻微的声音。

“你说什么。”

他耐心地弯下腰,将耳朵凑近她的脸庞,终于听清了那句话。

“让我死。”她说。

他握住她的手跪了很久,直到阳光从她背后透过,她瘦弱的身躯却仍旧蜷缩在黑暗中,他看见自己手腕上停留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泪。它凭空出现,又倏忽消失。他不知道它属于谁,也不知道它的开端——但他看到了它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