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是个差劲的老师,夜神月只有这一个念头。他是如此的——如此的令人厌恶,甚至是令人痛恨的。因为他们是相似的,却又相悖的。如果磁铁有两极,他们一定是同极的一端,斥力试图将他们扯开。它本应奏效,却以徒劳无功告终,然后他们诡异地、无休止地靠近彼此。

我和他之间有一个会死——夜神月一直都这么认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但是昨日已死,他现在不关心最后活下来的人是谁,甚至觉得这个结局令人欣慰。他还清楚地知道——L也是这么认为,于是这个念头竟然有了浪漫主义的戏剧性色彩,让人欲罢不能,就在脑海里扎下了根。

“你知道吗,L。同性恋多少都有些自恋的色彩。”

“我知道。佛洛依德说,同性恋比起未知的异性,倾向于探究更熟悉的同类内在,所以多少是受到自恋(Narcissism)的影像。”

“是这样没错。”夜神月不予置否,“L,其实我跟你很不一样。”

他伸出手将L面前已经凉却的茶杯拖到自己面前,黑色的咖啡不知道溶解了多少糖块,它变得有些粘稠。他摇晃着茶杯,让几乎凝固的液体重新开始流动。然后嘴唇贴着冰冷的杯壁,没有任何犹豫地将它一饮而尽。

“就像这杯咖啡,你乐在其中,但我觉得它糟糕透顶。”

但他们的相异也只能最终停留在这杯咖啡里。

这句话夜神月没有说出口。因为它是一个魔鬼,脱口而出便让它挣脱了牢笼,再也不受桎梏,连他自己都要被蛊惑。

夜神月抿着唇,将它碾碎在齿间。唇角荡出一丝笑容,有些冷淡,又有些遗憾。他站起身,像是厌倦了和L的对视。黑色的衬衫衣角有些褶皱,像是被谁日夜不停在石壁上刻下记载时间的刻痕。

“月,我很难想象你会爱上什么人——因为你眼里只装得下你自己。”

“那么你呢,L,”夜神月说,“你和我有什么区别,你眼里甚至连你自己都装不下,不是吗?”

L试图辩解,但又想不出好的理由去解释。夜神月听起来像是是正确的,因为他的生活本身就是一种惯性。就像钟表,只要电池的电量还有剩余,指针就会日夜不停地转动。在框定的圆圈内,以被固定的尺度疾走。

但他知道夜神月是错误的。

“不。”L反驳的掷地有声。他在这件事上表现出异常的坚决的态度,换来夜神月略微吃惊地一瞥。

然后,天花板突然向后倾倒,白色的茶杯安静地掉落在地毯上。它滚动到茶几的一侧,露出底部繁复的烫金花纹,一圈又一圈,像是藤蔓交缠向上盘旋。残余的黑色液体像是泥沼,上面还有未溶解的糖渍。

L用力抓着夜神月的肩膀,将夜神月重新按坐在沙发上。他似乎用了不小的力气,夜神月感到自己的肩部有些吃痛,背部深深地陷入沙发柔软的棉织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