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一下“斩平生”,就是“自杀”浪漫而决绝一点的说法而已,所以本章标题指的是费母哦。

所有带*的句子都来自弗洛伊德《梦的解析》。

第七章 晗

晗——夜将逝,天将明。

人总是对自己熟知的环境保留绝大部分信任,费渡并不例外。如同《楚门的世界》一般,催眠师深入他病人的梦境,寻找病人困苦的真相。真相如他料想的一般徐徐浮出水面,像提前被设定好的程序,随着他一步步深入而触发,显出与他预想完全不一致的模样。

他忽然发觉自己很难分辨梦与现实,这对于催眠师来说可是犯了大忌。慌张之余他想起白老师的课堂,她让每一位学生都自制图腾,用于区分自己是否受困于梦中,于是他低下头来寻找,一遍遍搜寻全身,一次次毫无所获。

“这是应当的,”有个年轻的声音告诉他,那声音继续回响:“因为白老师的课堂不存在,所以图腾也并不存在,接着这个世界也不存在。但有东西的确存在,你亲爱的,躺在那儿、带着镣铐,死去多年的妈妈,想知道谁能做出如此偏激的事情吗?——是我。”

他现在可以确信声音的主人是谁了,并非向晗。同样地,门外那虚晃的影子也并非向晗,而是他自己的偏执。

想彻底承认这一点异常困难。骆闻舟理解,因为这对于费渡来说不仅仅是一场梦那样简单,而是一段经历,一部分人生,即便等他醒来会遗忘细枝末节,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于是他再度将唇覆在费渡一边的眼皮上,以微弱的声音提示他:“你该找找钥匙在哪了。”

如果他接受了事实,接受了“向晗”这个概念。

“让她走吧。”骆闻舟说,然后轻而易举夺过他手上的枪,“我在外面等你。”

那是一场持续很久的梦。

女人僵硬地睁开眼,盯着他,瞪着他,监视他,质问他。她在一片柔光之中坐起身,让费渡在她的注视下走上前。他打开紧握的手心,看清那上面出现一把沾满汗水的钥匙。他拉起女人不带丝毫温度的手,缓缓将钥匙塞入镣铐的锁孔中。

锁开了,女人并没有消失。

费渡望向她脆弱的脸,记忆忽连接到梦里她歇斯底里的声音,“你不能██,不能██”,他神经上泊满的乌黑墨水,他曾不明所以的一切,似乎都一一得到了解释与印证——“你不能顺从,不能屈服。”

这句话本应如烙铁一般让他刻骨铭心,他不该忘的。

一片冰凉倏地触碰到他手腕脉搏的位置,费渡抬眸,任由女人停顿了几秒钟,然后将他带到房间内紧阖的钢琴旁。她坐上去,坐在立式钢琴的琴椅上,笨拙地按响了几个黑白交错的琴键。费渡站在一旁,没有听出调来。

然而她的模样却令费渡深藏的记忆之门又悄然打开了一扇,那是在女人死去不久之后,费渡会避开别墅的监控,小心翼翼收集她的旧照,但绝大部分都只不过是有色彩的遗照罢了。只有一张与众不同,少年用双手捧着它,相片上的女人背对镜头、正对钢琴,光线替她挽起干枯的碎发,让她得以在混沌的时空中反复弹奏同一段乐章。

少年对它说过,我不会忘记你的。

但他不曾设想,“不会忘记”竟然以如此偏执的形式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