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抑制的悲从中来。自从被救回来后,他还未曾试过这般痛哭过。这场酣畅淋漓的大哭或许是这些日子以来的发泄——不妨说,他需要这样的一场哭泣。
记忆中只有一次,唯一的一次他在哭泣的时候有旁人陪在身边。幼时的记忆已经消失殆尽,明白要成为母亲支撑的他,自小就学会了不在母亲面前哭泣。因悲痛而流失的泪水,第一次在别人怀里哭泣,是在玛莉妲死去后,他不得不放下仇恨原谅利迪的时候。哭泣是至为羞耻的事,特别是对于男生而言。所以他才在刚跟面对着利迪时咬牙努力不哭出来。他不愿意让自己看上去更悲惨了。然而此刻他感到孤立无援。他多希望那个人此刻是陪在自己身边,而不是把他践踏得遍体鳞伤然后推开。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巴纳吉·林克斯,可是这种事不也是你咎由自取吗。他说的对,你会死的,你活该。
是的,他曾经想过破坏掉他们之间那条岌岌可危的隔阂就可以有所转机。关系性确实改变了,但只是变得更坏了而已。一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在自取其辱,巴纳吉就更忍不住大哭的欲望了。
全身的酸痛和身体内部撕裂般的疼痛和不适让他非常难受。第一次经历这些事的巴纳吉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的身体,他只感到彻底的疲倦。他哭累了,仰起头靠着浴室墙壁,失神地望着上方,热水不间断地浇在他的脸上和身上,他就像一个破布娃娃。
“……爸爸……妈妈……玛莉妲小姐……”仿佛在寻求着慰藉,嘴唇在无意识地颤抖。热水顺着嘴角流进嘴里,他尝到了一丝被冲淡的咸味。“我想回去……”
我想回去,想回到那一切都尚未发生的,仍算得上是美好的日子里。
“巴纳吉少爷,您在里面吗?”
在他几近将身体全部清空的时候,浴室的门外响起了迟疑的声音。他一个激灵,抬起头注视着紧闭的浴室门。
“……杜瓦雍先生?”
“是我。因为一直敲房间的大门没人应,于是就擅自进来了,抱歉。”
“没关系……有什么事吗?”少年有气无力地应道,同时撑起身子关小了水,好让自己能听清外面的声音。
“其实是少爷他……他让我给您送点东西,希望能对您有帮助。我把这些放在房间里了。”
“……谢谢。”
巴纳吉苦笑着道谢。他会送些什么呢?居然大费周章地要管家来送给自己,是不打算再见自己了吗。
“少爷说,大概您需要一身干净的衣服,还有一些缓解疼痛的药。所以准备了这些让我拿过来。”
“……”
管家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再度开口时已经摒弃了公式化的言辞,而是更像一个担心年轻人的普通老者。
“我并不知道少爷对您做了什么,但看他的脸色,我相信一定是难以启齿的……甚至是不可饶恕的事情。我想,如果是道歉的话,他应该已经这么做了,但想必没有得到好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