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算明白为何姑姑如此看你母亲不喜了。”李承泽道,“我原先以为,是情之所困。她是在你母亲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吧。”

哪怕是这世上最杰出的光,依然逃不开被男人过河拆桥的命运。

东夷城以商贾闻名天下,富甲一方,小街小巷里随便捞一个人背后可能都有几间铺面,货源充足,海运发达,一派欣欣向荣。

他们从最大的港口登陆,一同下船的商人里也有庆人专门来做生意的,范闲听他们说咱们庆国的大皇子今日就要和东夷的大公主完婚,东夷城的城主高兴,又给减免了一成关税。

这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相视一笑,便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了。李承泽还有点晕船,他们本打算先找间客栈稍做休憩,养好精神再出来逛,这脚一踩到地面上,李承泽又生龙活虎了,休息也不要了,拽着范闲就往码头上人多的地方钻。

东夷这地方的舶来品多,很多庆国地界里都没有的东西,这里也有。李承泽这股子稀奇劲儿,这边小摊子望望,那边铺子里看看,遇到就在路中央展示自己货物的,看得得劲儿了,直接从范闲腰带里掏银两。他们这趟出来身边没带任何人,财政大权就落到了范闲手里,以往外出他俩的车旅行程都是王启年谢必安安排好的,这一趟得全靠自己,不过他盘缠带得足够,实在真的被大手大脚祸害光了,东夷满大街的太平钱庄,随便取。所以他也没拦着,由着李承泽拽着他在拥挤的人群里穿梭,有的时候人实在太多,冲在前边的青绿色身影只能剩个袖子,但那只手一直紧紧地扣住他的手腕,让他知道,他就在这里。

范闲拖着脚步,在人潮中被牵着往前走,这是第一次,他不明确方向在哪儿,也依然不会迟疑地跟着上前。

他勾了勾手指,小指指尖戳在对方光裸的手腕上,轻轻磨蹭了一下,紧紧攥着他的手触电似的松懈了那么一下。范闲抓着这么个瞬间,转了手腕反客为主,他的手掌贴着对方的手心,将略窄的四根手指一并捏在手里,拇指的指腹微微扫过他光滑的手背,最后按在对方凸出来的小指指尾骨上。

人海沉浮,他现在能看到李承泽的后脑勺了,没有像在宫里,拘束地把发冠立在头顶,李承泽扎了个高高的马尾,垂顺的黑发随着拥挤一扫一扫的,被反将一军,李承泽没有回头,他很快反应了过来。

攥在手里的细长手指不安分地伸展开来,较劲地插进每个指缝间,狠狠捏了一把,示威似的填满每个空隙。

真是一点都不愿意认输啊。范闲这么想着,也收紧了自己的手指,即使被反败为胜了他也高兴得很,这是主动往他手心里钻的,没有拼命逃开了去。

晌午在码头吃了一顿新鲜的海产,这在京中是决计吃不到的,就算千里冰封送去了京都也没有这种口味了。李承泽吃东西不会收敛,遇到合自己胃口的就更不知道停,还是范闲非要拖着人去散步才舍得丢下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