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实在是没眼看了,他每回进这屋,哪次不是抱诚守真,怀着最高敬意来的。淑贵妃因为李承泽的事被贬,最后病死在冷宫,但念在母家忠心耿耿,家底殷厚,还是葬入了皇陵。淑贵妃知书达理,又是李承泽的母亲,范闲从来不敢怠慢,倒是她自己儿子没皮没脸,连老娘的供品都不放过。

“范闲,你这书送都送了,怎么还少了一本?”

范闲拎着乾坤袋凑过去看:“不可能呀,我明明放了一整套。”

“你自己瞧。”李承泽把书册递给他,的确,二十二回之后直接跳到了二十四回,蹊跷。

范闲摸摸自己的脑袋:“不可能,我记得我全放上来了……哪个盗墓的偷书只偷一本啊。”

李承泽细细摸了书封,回忆起了第二十三回 的内容,瞬时想了个明白,马不停蹄地把剩下的书塞给范闲:“他来过了,拿走了那本二十三回。”

“谁?”

“我的哀魄呀。”说起这书,李承泽侃侃而谈,“二十三回讲了林黛玉听那《牡丹亭》,唱到‘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明是豆蔻年纪却得不到想要的,触景生情,林妹妹就哭了咧。”

范闲看他在那里洋洋自得,生前对方一句“只谈风月”飘进脑海,脑里介是对方意气风发的样子,他苦笑道:“殿下还真是……喜欢《红楼》。”

李承泽也想到了同一件事,不免有些尴尬,可事已至此,李承泽懒得在他面前撑面子,糊弄地嗯了一句,把书打包好装进乾坤袋,大摇大摆地就要走人。

“等等,我们不找他了吗?”

李承泽无所谓的摆摆手,仿佛找七魄这事儿与他无关似的:“随缘吧,看来他还想品品《牡丹亭》,我也不急。”

范闲却是替他心里悲凉,庆国举国颠覆,生母灵柩被盗,可他仍然面无表情地在皇陵东张西望,现在他能置身事外,也算是自由了。

范闲说道:“我还知道一处地方,哀魄可能在那里。”

李承泽扭头:“何处?”

“不远,你随我来。”

李承泽生前犯了谋逆大罪,虽因体面入了皇陵,但范闲知道他还有一处衣冠冢。地方是叶灵儿选的,入棺的时候,范闲特意请了寺庙的大师替李承泽念安魂咒,谁知李承泽未能投胎,现在想来,真是被对方坑走了一大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