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并非不明事理的人。

心头苦海浪潮翻涌,飞凕只觉这汤再难下咽,可他不敢也不愿表达出不喜来,仰头一饮而尽。

过去一年在风家,飞凕过得格外珍惜——他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怀抱着轻飘飘的美梦。也因此格外恐惧,恐惧这只是一场镜花水月,会像其他留不住的东西般,终究逝去。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就像这碗汤,风家给的每一分都不得不让他思虑再三。在这份害怕失去的心情面前,他那些由触碰而起的心悸、冲动,发自灵魂的喜悦,甘于沉沦的神智,不管在他的世界掀起如何的滔天巨浪,都不再重要了。

于心有所属的风逍遥来讲,也不重要了。

当天晚上,飞凕又回了自己的上铺小床。风逍遥对他堪称漏洞百出的拉开距离心知肚明,却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没有用他堪称强势的态度主动迈出那一步,消弭两人间刻意构建起的生疏。

这更印证了飞凕的猜测。

夜渐深沉,仰面躺在床上,距离不过咫尺的兄弟二人,心却遥远得像身处两个国度。

隔天飞凕顶着两个熊猫眼起床,下来看见还在蒙头大睡的风逍遥,本能地走过去就想摇醒他。临至近前忽然顿住,眼神恢复清明的同时,少年面色几经变幻,终还是调转方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洗漱间内响起水声,风逍遥拨开被角,默默坐起。

在经历了一顿几乎没有互动的早餐后,整个上午飞凕都仿佛梦游。他照旧是坐着风逍遥的自行车来学校的,只不过路上无甚交谈,分别时风逍遥想拍拍他的脑袋,在他下意识绷紧身体时放弃,脸上欲言又止,终是一声叹息,转身走向高中部的教学楼。

飞凕静静望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心里绵绵密密的痛,堵住了他的咽喉。

讲台上,物理老师还在兢兢业业的讲课,粉笔摩擦黑板时发出的“叽叽”声听着多少有些刺耳,飞凕深吸口气,不断告诉自己:他们总要长大,总要分开的,现在未雨绸缪,尽早熟悉独立的滋味,也好应对将来的别离。

临近午休时,风逍遥发来一条简讯。

From:大哥

刚刚阿姨打电话来问,晚餐准备点什么好,你想吃什么?

飞凕删删改改了几分钟,才发出一条:

To:大哥

随意。

今天放学,我想自己走。

发完提着心等待回音,见对方毫无动静,飞凕踟蹰着又发了条:我已经长大了。

时隔许久,久到他都以为风逍遥生气了、不会再理他时,手机震动了下。

From: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