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荒废的宫室里,斑驳的巨大木梁已经糟朽,许多瓦顶已经塌了,只有四面透风的墙壁。

盖聂望着四周,这里,是卫庄要来的地方。

秦灭六国,许多昔日繁华的城池都在战乱中荒废。之后帝国推行郡县制,强迫富户迁都咸阳,商人逐利,也跟着抛弃了昔日六国的商贸重地。

越是接近,卫庄越沉默,他用晦涩的目光注注视着坍塌的梁柱,好像在透过霉烂的木料,窥伺昔日繁华而腐朽的歌舞升平。

这里,被帝国的军队踏过之前,被人叫做濮阳。

再往前算,这里是卫国昔日的王都。

天色渐渐暗下来,卫庄没有离开的意思。盖聂用找到的干枯木头,在背风又空旷的地方堆好,开始生火。

黑暗里燃气一蓬火,像是无休止的绝望里的一线光明。

卫庄转过身,看见盖聂半蹲着小心的往火堆中添加木柴。火光中夜风的吹动下开始跳跃,人的影子也做晃动。

或许是火光的温度,卫庄凌厉的棱角看起来有了一点松融的迹象。

他看着火堆,缓缓开口:“这里,曾是帝丘。”

盖聂正好添完手里最后一根柴,他抬起头看向卫庄:“史书说康叔立国时,定都朝歌。成公迁都帝丘时,才改名做濮阳。”

卫庄朝着盖聂的位置走过来,掀开大氅席地而坐:“迁都是因为先人占卜说帝丘可以立国,立国能兴三百年。”

盖聂道:“自成公以来,到都城迁往野王,卫国的确兴盛了三百年。”

卫庄斜着眼睛看向盖聂:“你,相信命运?”

盖聂看着火堆:“我们的存在,不正是为了证明命运到底是什么。”

卫庄笑起来,带着一点冷漠的嘲笑:“昔日的卫国,被魏所灭。现在如同丧家之犬的卫国王室们,还自欺欺人地在野王苟延残喘。”他看了一眼盖聂:“他们,又想证明什么。”

盖聂站起身:“小庄,并非人人都如你我一般。”

卫庄看着盖聂的眼睛,探究那平静的面孔下是否还有其他的希翼:“的确,弱者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死去,要么苟活。”

盖聂没接话,他隐隐知道卫庄的身世,他今夜的心绪注定需要安抚。

墙角的断墙背后,发出短促的“咕咕”之声,应该是被卫庄忽然溢出的杀气惊吓到了,本能地想要逃避。

盖聂看过去,正好看见一只野雉扑腾着翅膀想要躲开乱放杀气的入侵者。他握紧手里的木剑,正打算挥过去——

一道更加暴戾的剑气先他一步劈向断墙,在一阵皲裂的声音后,残破的断墙轰然坍塌,露出墙后面被鲨齿剑气斩首的一窝野雉。

盖聂走过去,他的语气有点无奈:“小庄,一只野雉足矣,何必赶尽杀绝?”

……

虽是残垣断壁,但这里总有案几废木可以利用,好过风餐露宿。

这一窝野至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被卫庄一剑斩首横尸荒屋。幸好有鬼谷大弟子把它们收拾得干净仔细,每一只都被认真串上竹签,架在火堆上炙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