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帝王日渐离心让李斯心神已乱,他不由顺着赵高的话道:“赵大人的意思是?”

赵高:“丞相大人是否好奇,皇上为何对您的态度会与昔日大不相同?”

李斯忙喝道:“荒唐,帝王待斯知遇之恩,斯从不敢忘。”

赵高却不理会他虚张声势的呵斥,微微一笑:“因为帝国的王贲将军在临去之前,提醒了陛下,关中老秦人的空虚,盖因丞相失察所致。”

李斯如遭雷击,张口欲驳,却再也无法成言。

赵高后退至帐门:“丞相既能洞悉人心,便知赵高所言非虚。丞相为了帝国殚精竭力,却为陛下得罪了帝国的两员猛将,更是令长公子与丞相离心——”他转过身,在离去前缓缓叹息:“高,只是为了丞相不值罢了。”

李斯从黄昏一直静静坐到天黑。

他的手心湿透了又干。

原来如此。

原来,果然果真如此。

而在圯上圯上、下邳之地,一座寻常破败的木桥上,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子,与一紫衫书生并排而立。

“龙困于野的格局已定。”老头儿须眉黄发,遮住了眼睛,已经看不出活了多少岁。他顿了顿手中的拐杖,叹了口气:“阳至而阴,阴至而阳。生而死,死而生,无可逆,命也命也。”

紫衫书生低头看他,声音清越:“南公,和可不像你会说的话。”

老头儿呵呵呵笑起来:“太公兵法老头儿我都不要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等你活到我这把年纪的时候,就明白执着复国也不过是一叶障目。”

紫衫青年喃喃道:“真的是一叶障目么。”

老头儿转过身,一瘸一拐杵着拐杖往桥下走:“复国复的是一个人的国,还是天下的国?等你先弄清楚这个问题,你才会真正知道自己该走的路。”

紫衫青年目送老人远去,复又望着天边的倒挂悬垂的星图,喃喃自语:“困龙之局,这才是阴阳家阴谋。”

“困龙之地?”卫庄玩味重复了一遍。

盖聂坐在树下,将擦拭完毕的渊虹重新置还入鞘:“是,昔日武王伐纣时,以寡敌众。姜子牙从文王被困岐山做周易开始,便以天下江山为棋,布下困龙之局。”

卫庄站在桃数下,微微抬头,树叶缝隙的阴影洒落下列,花叶微垂。

赤练站在远处遥遥看着这一幕,手指轻轻扣上赤练剑,却没有动。

鬓边一暖,有风掠过。

再看时,白凤站在身边的树枝上,手指间玩着一朵桃花:“看来这片桃林,让你想起了什么?我猜,和这朵花有关。”

赤练将自己从粘稠的记忆中抽离出来,手中的赤练剑节节伸开,在一瞬间从地下钻出,直奔树上的那个男人而去。

白凤咧嘴一笑,在空中翻了个身,像是一片羽毛一样飘过女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