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两大碗姜汤到书房,又塞给了二人一人一个薄披风,我这才回到后堂做自己的事去。法正看到我没端酒,倒也不恼,只是无奈一笑。

不知二人用了什么法子,刘备这年最终也没有什么行动。

建安二十五年十月辛未,曹丕建立新朝的消息传来,一时之间益州振动,人人皆以为献帝去世,于是益州各位便为献帝服丧守孝。

次年春四月,在众人的劝说之下,刘备登基为帝,改元章武,国号为汉,大赦。

那一日将军身着天子衣冠,我的夫君,军师将军诸葛亮,在他的“助宣重光,以照明天下”的期许中,受丞相印,赐章武剑。

这年六月,刘备还是出兵伐吴,据说孔明不曾阻拦劝说,只躬身承诺足食足兵。不料军队未发,张飞又被部下所杀。于是章武元年七月,刘备不理会孙权的求和,兵出秭归。

我本以为,这会是又一场一般无二的战争,也许会失败,但至少益州还在。

可我没想到,接踵而来的是法正病亡,刘巴重病,马良战死,连营火烧的消息。孔明空闲的时间越来越少,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就在我为他担忧,怕他突然承受不住的时候,章武三年春天,樱花正好的时节,刘备自永安传来了诏书。

孔明将离开的时候,我出门送他,交给他前几日在宫中和穆夫人一同折下的一些花木。

“带给他吧,两年了,他应该会想念这里的春天。”我把花篮放在他的手中。

他接过花篮,忽然抱住我。我拍拍他的背,无声地叹息了一下,他放开我,毅然转身奔向永安的方向。

我忽然有种错觉,好像看到了很多年之后,他转身而去,而后一去不归。

刘备到底还是没能熬过这年春天,四月癸巳,他于永安宫中崩殂,时年六十三岁。

孔明回来的时候,一身素白的孝服走在百官队列之前。我站在宫城门口,看见他慢慢地、慢慢地走来。待到与他一同回到宫里,他交代完一切事情后退下时。我上前一步扶住他。他的双手在颤抖着,我忽然看见他的鬓角,不知何时也生出了白发。

灵柩下葬之后的那天晚上,他第一次醉倒在我的面前。

我让他枕在我的膝上,他闭着眼睛,喃喃告诉我刘备说他有才华,盼他传承汉室,还把刘禅交给他,让那孩子像侍奉自己一样侍奉他。他说起二人在隆中的谋划,在荆州的夜聊,在登基之后的几分疏离,在永安宫里的彻夜长谈。而后,他许久许久,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眼角不停流下的泪水打湿了我的白裙。我帮他揉着眉心,看着他的样子心如刀绞,却一句劝慰的话也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