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子里一团乱,远方像是有声音传来——阿绡,不可以死,阿绡,活下去,活下去,不可以死,活下去……

那是我梦里的声音。

——阿绡,活下去!

*

“不要死,活下去……你不要死……”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在我脸上抹了抹,我顺着看过去,又看见了他皱着眉头的样子。

“你别哭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哭了起来,地上到处都是我刚刚哭出来的水晶珠,乱七八糟的。

“对不起,我、我帮你收拾!”

他轻声叹道:“不用了……谢谢你,我会活下去的,我还不想死。”

“你是第一个。”他又说到,“要我活下去的……你还是第一个。”

“他们都想我死。服侍我的,觉得靠近我会过了病气,平时都不怎么靠近我。家里的人,觉得我是得罪了神明,这才找了个借口把我送过来。要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估计医师也不会再给我找了……”他说着说着像是要哭了一样。

我急了:“你你你——你别难过了,我、我把尾巴给你摸,你别说了!”尾巴晾了好一会儿,上边的海水已经吹干了。我把尾巴甩到他膝上,抓着他的手放上去。

这条尾巴我还是挺自豪的。鳞片是新换的,原先旧的鳞片是深蓝色的,而且像是被烧焦了一样,有点黑,而且没有光泽,不好看。新换的是银蓝色的,很光滑,在月光下隐约还泛着光。尾鳍是软软的,像是一层银纱,略长,但在海里游的时候飘飘荡荡很好看。

他的手放在我的尾巴上,瘦得吓人、白得发光。他的手指细而长,本来应该很好看的,但是却太瘦了,像是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凸起的骨头像是扎在手里的刺,有些吓人。而且这手也苍白得过分,没有一点血色,肤下的青紫看得十分清楚,也显得十分狰狞。

他的抚摸一开始还带着点迟疑,我问他:“你是不是不喜欢滑溜溜的触感可惜我的尾巴长不出毛来,你要是实在喜欢毛绒绒,可以拿我的头发凑合一下。”虽然我的头发也挺滑的就是了。

他模模糊糊地回答道:“没不喜欢……挺好的。”

海风吹过,带着点咸味,也抚平了他的心绪。

“还听歌吗?”我转头问他。

“……不听了。”他停下了动作,把我的尾巴挪开了,“今天不早了,回去吧。”

他站起身来,走回了屋内,手搭上了门帘,摆足了一副送客的样子——可眉间分明带着落寂的神色。

“那我下次来再唱给你听。”

他的动作顿住了。

“下下次也是,下下下次也是,以后每次见到你都唱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