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细嫩清脆的惨叫声从彼端传来。黛玉灵识所寄托的灵光颤了颤,望见阿修罗身后浮凸的鬼面装饰忽而如被擦去的浮灰一般淡去,现出了异时空的一角。辽旷冰寒的雪原,一株墨色的梅树寂然伫立,霜白的花英盛放,时有数瓣飘落,如浸染着月色的清雪。而在这满目雪色之前,一个紫发的小姑娘如被什么不可见的莫测之力击中一般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梅树之上。而那梅树却纹丝不动,连周遭飘舞的雪瓣也不曾更改半分轨迹。
那栩栩如真的雪原与墨梅,其实只是拟态极其真切的平面背景。这在江户时代的人们看来极其匪夷所思的一幕,于赦生、黛玉所在的时代而言却是司空见惯的生活细节——只要权限足够,飞行器可以与里面的人的脑电波接驳,完美的还原出内中乘客所喜爱的任何画面。黛玉记得很清楚,当怀薰牵着她的手头一遭走进赦生的飞行器时,本自紫雷隐隐的飞行器内壁霎时如被冰风洗过,满目尽是空净的白,而在那冰白的荒芜中央所伫立着的,正是一株似与天地相融的寂寥的墨梅。
那个小姑娘正是怀薰!
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突破了空间与空间的壁障,窥探了这个时代,却正好撞上了阿修罗之瞳!
重叠的空间一角里,怀薰捂住双眼的指缝里有血渗出。黛玉的心重重一沉,而那厢阿修罗饶有兴致的半侧了身望过去,视线所及,几可称为实质的黑暗凝聚成阴冷的潮水,朝着怀薰所在的空间无声的奔涌而去。
“危险!”宽永寺中,黛玉对着水镜失声叫道,她心焦如焚,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忧心如焚的关头,却见怀薰所在的空间忽而虚化,而原本在那里的鬼面浮雕又渐渐凝实,如厚重的颜料,一点点的将小姑娘单薄的小小躯体覆盖。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这情形,怀薰应该脱离了阿修罗的注视吧?黛玉紧紧地攥住水镜的边缘,柔嫩的手掌被硌得生疼,可她的感知被过度的担忧填满,便浑然无觉。而水镜之中,阿修罗则明显露出了意外的神色,继而又转为了无趣的倦怠。
她重新恢复了端严的坐姿,连手中素扇与地面形成的角度都纹丝未变。乍一看,仿佛一尊雕琢得尽善尽美的冰冷的雪之神像。独有红唇轻启,泻出一点冷冷的笑声:“无趣的天人呐……”
那点微弱的笑声仿佛沉重的石头,重重的砸落在水镜之上,将一方清水砸得晃动不休,什么也映不出、看不清了。黛玉慢慢的放松了身体,心底又是庆幸又是忧虑,庆幸的是阿修罗的心情并不是很糟糕,才使得无论是意外闯入阿修罗视野的怀薰还是窥探阿修罗的她自己都逃过了死劫;担忧的则是阿修罗如今的状态,除却容颜未变,她的姿态、神情、思维,都分明已不再是椿了。
还有怀薰……她的双眼受了阿修罗的重伤,不知情况如何?尽管情势不明,但黛玉猜得出怀薰为何会窥探到此方世界——怀薰肯定是发现了赦生与她凭空蒸发,情急之下才施展天目神通,试图定位二人的行踪,却不想竟被阿修罗察觉而重创!
一念及此,黛玉于忧心之中更多出了几分愧疚,益发的坐立不安起来。她的焦虑持续到正午赦生过来时,已然攀升到了难以按捺的顶点。语速极快的向赦生描述了事情的经过,她果不其然的看到了赦生原本清而冷静的褐瞳内燃起了两点迫切的光。怀薰是赦生的表妹,兄妹俩感情极其深厚,怀薰出了事,连只和她相处过一段时间的黛玉都尚且担忧不已,又何况与她血脉相通的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