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老奸巨猾如安倍晴明自是早有筹谋。
拥有脆弱躯体与有限生命的人固然不可以,那么……魔呢?
寻常的魔自然也不行,惟有魔中之魔,方可成为阿修罗之敌。而生而为人,若想堕入魔道,最有效也是最有力的方式便是吞噬同类。譬如盅中之蛊,惟有不断地吞噬同类的生命,才可练就一身蚀骨噬魂的绝毒。
在江户城百姓心目中恍若神明的鬼御门,实质上不过是蛊盅一样的存在。历代的弟子们皆化身为刃,勇猛热血的被派冲锋陷阵,折戟于妖鬼的祸乱;心机深沉的被安排染指权力,折损于内部的倾轧;心肠柔软的不堪重负而挫去自身所有的锋芒,便被遣出鬼御门,终身为咒术所束缚,不得忆起这段往事。在病叶出门和安倍邪空之前,安倍晴明不是没有过惊才绝艳的弟子,却无一能够留存至他们入门的时候。于是所有弟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安倍晴明所操纵,把自己的生命、才华与青春献祭给了鬼御门这只蛊盅。
是以,在这场互相吞噬的蛊虫之战里,杀死邪空后的病叶出门已是站至最后的强者。而惟有杀死鬼御门中除他自己以外的最后一位幸存者,他才能够锻造魔中之魔的位格。
病叶出门望着现身于往生之桥畔的年老武士微胖的身形,被凛风吹拂的白发,心底是一派怆然的死寂。
最后一人,便是安倍晴明。
“当年我与安倍晴明观星卜卦,发觉阿修罗有苏醒之兆,距离灭世之灾降临至多不过六十年时间。为此,我们各自做下了准备。安倍晴明创立鬼御门守护江户,而我则倾注所有的阴阳术力,创造了五个生命。他们身负五行之力,不知身世而自有灵觉。寻找阿修罗,封印阿修罗,是流淌在他们血脉中、铭刻在他们脑海里的直觉与使命。”望着这一幕,不经意间,鸣鱼比丘尼清肃而又疲倦的声音从火缘心头碾过。
“你是说椿是……阿修罗?你胡说八道!”这是呼铁暴怒的叫声,“她是五年前晕倒在河边被我们救回来、五年来与我们同进同退的姐妹!”
“比丘尼,我尊您一声比丘尼,我们和椿在一起,是因为喜欢她,把她当做亲如手足的伙伴。才不是因为什么直觉和使命!”这是火缘惊怒之极时强自镇定的声音。
“孩子们,我很抱歉。”比丘尼拈动着腕上的念珠,叹道。
似乎所有的真相被揭破之后,都只剩下了利用、利用、利用。至于被放置于棋局之上的棋子们的思想、喜怒、悲欢,于棋手们而言,根本无足轻重。愧疚?应是有一点的,可是比起被愚弄的棋子们的痛苦,又是何等的清淡与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