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任财政部公债司司长蒋履福斥资三十万元抢购“二三关”,消息一出便患上了心脏病,厥后去世。

因“二三关”而病情猝然发作、跳黄浦江、卧轨、坠楼横死的共二十四人,受刺激得病的不计其数。

金融界地动山摇,先前一直毫无动静的宫先生却出手买下了几家新的卷烟厂、钨铁厂、铜矿、无线电制造厂,旁人呕血低价卖厂还债,眼瞧着他赚得盆满钵满接盘。

同时,鸡飞狗跳的官场里他踩着一地鲜血上位,代表总税务司与中央银行斡旋,直接推动了十年期政府债券的发行。

宫先生升调来上海特别市的时候同僚全当他是磨牙吮血的怪物,心中畏惧,暗暗结伙排挤。

他也不在意,连出入风月场合也是独来独往,偌大家业甚至连个司机都没雇。

他统领研拟币制改革草案的班子,今天因着法币兑换银币的限期远近磨了一天的嘴皮,办公室里弥满乌七八糟的劣质烟味,下班后他连车也不想开,只嫌逼仄,随手扯开领口,打算独自去扬子江路的总会大楼喝上几杯。

总会大楼的吧台长34米,号称世界第一长,也的确是有些过于长了。

从他第一眼看到秦川,他喝了整整三杯伏特加,秦川才走到他身侧坐下。

警察制服刚取消了容易弄脏的白色领章,秦川衣领上倒是别着铜字。宫先生的目光从秦川制服的袖章上一掠而过,笑着举杯:“我还是第一次见有长警能把制服穿得这么赏心悦目。”

夏季警察制服是土黄色,然而秦川显然不是靠鞍的马,制服的收腰设计显得他身形极为精干利落,大概刚刚值班结束,身上还带着铁械的冷腥气;文质彬彬的金边眼镜却恰到好处地中和了他身上的肃杀,看上去颇为俊雅。

宫先生黑发黑眼,混血之处全体现在英俊五官极大的高低落差,穿着极时髦的西装三件套。虽然喝了不少,但坐姿端方,丝毫不显醉态,连口袋巾露出的五分之一比例都依然恰如其分,马甲外一截细细的怀表链正随着他举杯的动作轻晃。

秦川微微一笑,摘下大檐帽放在吧台上,和帽徽同色的金边镜框上流光一闪而逝:“过奖了,我也难得见有人穿全套西装出入市政厅。”

国民政府规定以长衫马褂为男士正装,但宫先生显然是个我行我素的主。

职业习惯让秦川观察了一下宫先生的衬衫和皮鞋材质,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顿住,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宫先生的脸。

他时常见侦查队长严峫穿Calvin Klein、VAN HEUSEN或GANT之类的舶来衬衫,和SAXSON或FREEMAN的进口皮鞋,也练得一眼就能看得出料子好坏。

严峫是前首富之子,和秦川是经常勾搭出去喝酒的狐朋狗友,然而自从某次办案的时候遇到党务调查处处长江停,严平贵就忘了苦守寒窑的秦宝钏。

有一次秦川和高盼青撑开大办公室朝南窗口的百叶窗,凑着脑袋注视严峫的身影匆匆出了警察局,快步穿过车流走向马路对面,拉开车门。

“我艹……”高盼青喃喃道,“奔驰770大奔……听说德国皇帝威廉二世和日本天皇裕仁的座驾也是这个……”

秦川拍拍他的肩聊表安慰,却没想到日后自己会坐上劳斯莱斯幻影。

扯远了,警察局有各级机关明面上职位调动的第一手资料,在这个位置上若是不知道什么人不能惹,那也用不着混了。

秦川认出这个Mr. Kung是从财政部空降来的办公室主任,同时是国民政府经济委员会的常委,从他的年龄来看拿到这个职位算得上是非同寻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