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看着他,镜片后的目光稍显锐利,不冷不热地说:“好办法,那被奸污的尹氏女阿佩呢?”

宫先生的神情非常温和,简直像是博学多才的先生在看学堂里的刺儿头学生,带着教导后辈般的耐心:“被害人会同意和解的。尹声涛在上海天蟾舞台从事编剧兼演员工作,家境不算富裕。”

一屋子警察表情各异。

宫先生叹了口气:“我也理解各位维护公义的心情,但奸污民女、妨害风化是自诉罪。被害人想要公道,可是比起公道,还有其他东西是他更想要的,各位警官或许对我有误解,但我从没打算以势迫人,我保证尹家父女会拿到他们满意的补偿,尽快结案、恢复社会秩序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秦川用力地闭了闭眼,涩然开口问:“那嫌犯呢?”

宫先生随手在桌面上按熄了烟头,观察着被烫出来的乌痕,轻描淡写地反问:“从来只有最好的解法,没有全胜的棋局,不是吗?”

秦川沉默了良久,脸色都隐约泛起铁青,阳光照在他俊朗的侧脸线条上,像是描了金漆的邢窑白釉。

他在想,如果此时此刻自己代表的是正义,那么他算是妥协了吗?

又或者,为了更多的人的利益,其实宫先生才是对的?

5月11日晚,伊索古马戏班场内连发两起火警,观众四散奔逃,戏班生意难以为继。

5月17日,第二特区法院签发传票,派人传送双方当事人,并通知了代理律师。

5月20日下午1时,第二法庭开庭审理,被告人、自诉人父女与代理律师均未到庭。

5月26日,法院裁定此案已经和解,不再予以受理,遂成旧上海一桩悬案。

第3章

宫先生和秦川都没有想到,第三次见面时,他们的角色又有些微妙的变化。

当局规定,每位远洋旅客可携带免税的25支雪茄、200根香烟和半磅烟丝。

秦川主抓禁烟,海关自然是重点关注对象。

他站在码头,朱红、橘黄的巨型广告牌鲜明地映在海里,绿油油的海水又泛起白花花的海浪,显出一种极油腻且错乱的繁华来。

远洋轮要从长江口行驶40英里至吴淞口,再逆黄浦江而上14英里,才能到租界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