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拿了不少小费,带着怪异的目光毕恭毕敬、轻手轻脚地关好门离开,秦川忍不住嘲道:“宫老板这是,打发叫花子?”

宫先生正在剥葡萄。他手指极灵活,轻轻一捻,葡萄皮便迅速从顶端开裂皱缩至指尖;再一翻手,剔透晶莹的紫色珠子便滚进了白玉碟里。

他攒了十几粒便一并推给秦川,闻言漫不经心地用真丝帕拭了拭手:“大概五十年前,欧洲的商人在做大宗交易商的时候已经开始使用远期合同——就是在未来某一时间以确定的价格进行买卖的约定,秦队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秦川虽然没读过经济课程,但凭他的聪明也立刻猜到了:“为了在可能发生的价格变动中保护自己?”

“是的。虽然可能会损失一部分利益,但也可以抵消一部分风险。”

宫先生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普通观众席上或高谈阔论、或神色狂热的赌徒,目光极为冷漠,“但也有人以为自己可以控制风险,因此四处打听这些球员的训练记录,观察他们的攻守风格,妄图分析出比赛的胜负——然而诸般努力,其实只是为了一张香槟票。”

秦川捏起一枚葡萄放进嘴里,露出一个事不关己的遗憾笑容——那是一个非常诙谐的表情,仿佛把“配合你演出”这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宫先生转身,背光使他五官间落下大片阴霾,深邃的目光若有实质地落在秦川脸上:“更可笑的是有些人用着随意押宝的心态,赌上关系身家性命的资本。”

秦川唇角笑意一凝。

下一秒,宫先生已经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了:“所以秦队务必要记得,永远别把自己放到死路里。”

两人面上都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空气却像是静止了数秒。

宫先生漫不经心地盯着秦川的脸,忽然笑出声:“但其实我买那些赌券的缘故是我六年前入股了这家Auditorium。”

凝固的气氛被打破,秦川张了张嘴,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赌盘收入的三成会付给上海法租界福利事业基金会,三成作为球场开支,一成归球队,三成归运动场。球场每日佣金至少四千元,曾创下一个月净收入黄金2770两的记录。这一盘比赛无论谁输谁赢,我最差的结果也只是用分成抵了成本,一分不赚。”

秦川满脸由衷的佩服。

过了几天,宫先生带秦川去跑马场骑射打靶,大概是打着把秦川搂在怀里教他骑马的主意,但秦川踩蹬翻身上马的利落身姿在惊艳他双眼的同时显然也粉碎了他的美梦。

于是没营养的赌马赌狗活动也告一段落,宫先生开始有事没事找秦川下场打球,甚至连屋内的冷风也不肯开了,美其名曰怕秦川得风寒,实际是为了看秦川大汗淋漓时衬衫透出的胸膛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