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起,秦川和宫先生的身影便时时共同出没于夜上海的霓虹灯影下了。
第4章
十里洋场衣香鬓影,宝马雕车玉壶光转,上海繁华得像是一场浮在半空的琉璃梦境。
宫先生下了班更不着急回家,踩着秦川换班的时间开车接他。没过多久,两人已经把Astor、Cathay、Park的菜单都吃了个遍。
然而秦川对华懋饭店和礼查饭店的茶舞会兴致不高,只坐在桌边等着宫先生和各种陌生的、锦衣环佩的女人跳舞,当个礼貌的陪客。
第二场舞会结束不久,宫先生便回过味来,想是秦川并不喜欢这等卖弄家财、附庸风雅的销金窟,立即取消了新华歌舞厅的行程,拉着秦川去大沪歌舞厅看节目。
大沪歌舞厅就属于Cabaret,这类餐厅的重点从来不在吃东西,而是表演节目,以尺度分为三层,第一种相对高雅,第二种媚俗,第三种最开放。大沪歌舞厅算是其中档次较高的了。
宫先生的纨绔面孔逐渐暴露,秦川也无愧他雅痞人设,无论是脱衣舞还是夜玫瑰都含笑欣赏,反倒是宫先生逆反心理又起了。
无论是浓妆艳抹的千金小姐还是局票唤来的出局倌人,个个都凑着秦川多些,到后面他都不知是该妒秦川还是该妒那些女子。
久而久之,看着绛色的窗框觉得不如秦川唇色明亮,闻着瑞脑金兽觉得不及秦川衣上的烟草余味——虽然都是他自己卷烟厂的货,但熏在秦川那身黄皮警服上就是比他自己点燃的时候香一些。
何况宫先生酒量颇“差”,有一次写了局票叫酒店伙计送去堂名,倌人还没来,他就把秦川当成了倌人,箍在怀里不肯撒手。
好在秦川警服配枪从不离身,保险推开,枪口怼脸上,宫先生这才老实了。
宫先生面上耍着酒疯,心下颇为遗憾,却不得不消了寻花问柳或者借机近水楼台的心思,转而带秦川去逸园赌狗。
然而秦川珍惜口袋里的零碎公饷,无论宫先生怎么引诱都不肯下大注——本质是他识破了宫先生主动借钱怂恿他赌的阴谋:虽然姓宫的一直对他秉持嘴上信口调戏、行为规矩守礼的方针,但并未有效瓦解秦川的戒备,他觉得姓宫的完全说得出“欠我的钱肉偿吧”这种鬼话。
一日宫先生拉着秦川去亚尔培路霞飞路看Hai-alai。一眼望去,数名从西班牙聘来的球员在极宽阔的场地内显得极渺小。
上海的夏日可谓七月流火,一等包厢内却开着冷风,桌上还摆着精致的时令水果,连块无用的西瓜皮都雕了如意祥云。
再有几十分钟就要开新一盘赛事,侍者端着托盘来问宫先生买什么赌券,除了赛事也可以买球员输赢,分2元、10元两种。
宫先生随手买了一沓——真就是厚厚一沓,至少十几张。秦川瞟了一眼,有几张独赢和赢连位的赢面甚至是互相冲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