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对于认萍生的感情,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慕少艾至关重要的筹码。他知道对方不会放弃这个与自己接近的机会,这种心思极其微妙却很又容易掌握;七情六欲,南宫神翳纵然神功盖世雄才大略,却也无法尽数幸免,而心有旁骛。这就是人性。人世间,唯情之一字,简直是光彩夺目误尽苍生!

从另一个角度去看,慕少艾真可谓只求目的不择手段了。心性与其说是坚定,不如说是残忍。可是又正如他自己所言:战场上,胜负生死一线间,哪有不尽全力的傻瓜?各为其主各为其道,南宫不死,只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于非命。是非黑白,哪来的分明与绝对?最终,只会应了一句成王败寇。

因此,慕少艾既然决意已定,那么他的第二步,就是排除一切会使南宫离开山庄的可能性,无论如何也要将他牵制在江南。他身上的毒,是他自己所下,为的就是让南宫神翳费神,留于山庄配制解药的同时,也分散他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在这里,慕少艾埋伏了一着暗棋,日后无论这一着是否能生效,他的主要目的现今已是达成了。接下来,暂留于山庄内的南宫神翳果然已从总坛调遣人马来此,而慕少艾更是凭借自身在教中权位,假传南宫命令将赶来的人手截阻于半途。能拖多久,就是多久。不惜一切也要削弱不战山庄的战力!

南国芳春,燕语雕梁,万枝香雪,千里烟波……羽人非獍指尖触及薄霜月色的一刹那,江南水乡,却如铜镜般片片碎裂,金戈血雨,无数浮光掠影飞逝。箭在弦上,蓄势待发。万世鸿图,谁主沉浮?

因情,生爱恨,生贪念,生业障。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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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座会配出解药。”南宫神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背对着认萍生。即使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也能知道这是一个许诺。映月池畔,湖心亭中,西北望去能隐约看到那些勾心斗角的檐牙斗拱,被掩映在繁茂花木之中。

认萍生闻言,脸上的表情仍是冷淡,丝毫不见荣宠;但他朝着南宫微微躬身,姿态优雅毕恭毕敬,硬是也挑不出一点儿刺。“忠烈王府来函,提出以萍生你身上所中之毒的解药来交换天葵钉的解药与人质,你认为如何?”“他们既然是与翳流谈条件,当然一切全凭教主定夺。”认萍生眉目倨傲,然而语调措辞却又是这么恭谨谦逊。在教中的一言一行,无不透露出心机缜密城府高深;他气度高傲,历来不肯屈居人下,但是南宫神翳却又感觉不出他的野心勃勃……

他根本猜不透认萍生到底想要什么。他在教中种种的权力与地位,有些,是南宫给他的;还有些,是认萍生自己要求的--但无论是前一种还是后一种,予人的感觉竟无半分差异。

“身染奇毒的可是萍生你,认先生就不担心吗?”认萍生微微一笑,仍是高华风姿,只是声音放得更柔和些,烟水无波。“有教主一言,认某何惧?”南宫神翳没有回过身来,衣裾猎猎,蕴籍其内的力量与企图,的确卓尔不群。且不论认萍生这话有几分可信度……但好听的话,终究是好听的。

谁会知道,其实这也有一部分是实话:南宫神翳答应不答应交换解药,于慕少艾的大局并无实质上的冲突。

天下间但凡毒者,大多是以效用猛烈居多,旨在顷刻间夺人性命。但这类毒药,共通性很大,若是碰上用药行家,反倒易解。因此世上真正难以破解的,实则是慢性毒素:中毒者的各种症状,是一点一点,慢慢浮出水面。一时半刻间,很难叫人对症下药,而拖得太久,又惟恐已是不及。因此大凡慢性毒药,其毒性多是突出一个“奇”字,虽无法立即致人于死地,实际上却比烈性药物要阴险棘手得多!

对方明知道认萍生是用药的行家,仍行施毒之策,果然是有备而来。而天下间做得出这一味毒的,更是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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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神翳用视线的余角,淡淡扫了认萍生一眼。他面色苍白,在月光下甚至有种病态的透明,有几分似痨症。他一直背着的手,垂放下来,慢慢地切按在认萍生的手腕上……就仿佛他是易碎的瓷器。他的脉象,细、软、虚、散、促、弦、紧、沉不定,毒素扩散的迅速,已远在南宫的预料之外。

“除了神涣气虚,还有其他症状吗?”“尚无其他症状。”慕少艾看了南宫一眼,旋即飞快地移开视线。到现在,他还是认萍生。男人面容英俊,眉目修长,神形于外。可是他阴翳的眼睛深不可测,即使是慕少艾,在这个时刻,与他对视亦不免有所虚浮。

绝对不能被他看出任何端倪……

南宫对于认萍生的感情,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慕少艾至关重要的筹码。他知道对方不会放弃这个与自己接近的机会,这种心思极其微妙却很又容易掌握;七情六欲,南宫神翳纵然神功盖世雄才大略,却也无法尽数幸免,而心有旁骛。这就是人性。人世间,唯情之一字,简直是光彩夺目误尽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