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所有的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甚至无关是非对错。只不过你我都有决意去做的事。九曲回肠,寸寸尽断;浮生如斯,雪泥鸿爪--南宫神翳,我们根本从来就没有认识过,又何来恩怨?
--
谁能想到,高手如云,更有无数武林豪杰名士相挺的忠烈王府,派来不战山庄与翳流黑派“谈判”的,竟是一名稚龄少女!她不带一兵一卒,孤身步入翳流据所。此等气魄胆色,倒也教人不免惊诧。
“少年无端爱风流,老来闲赋万事休。万丈勋名孤身外,百世经纬一樽中。”
声音远远地传入殿宇,柔雅旷绝。音质的清妙甜美,与诗中所渗出的澹泊世情,是冲突与矛盾,却仍是引人深思。看天地苍穹花开花落,听世间众生靡靡之音。
云英紫裙碧琼轻绡,翩翩宽袖,衣幅层层迤俪,金缕刺绣熠熠生光。逶迤而行时,触地的裙裾摩挲出可爱的沙沙声;广袖开合遮掩,畅如流水,而身段潇洒,更是飘若行云。虽然身着盛装,但她的发饰却极简单,黑发如瀑垂至腰下,不见半分珠光俗色。一袭轻纱掩面,云遮霞蔽,更显得明眸顾盼如秋水,真可应了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
“在下慕连城,奉忠烈王之命,前来拜见南宫教主。”秀色孤山望眼明,一池春水上风轻。那个年轻的女孩,就象一轮明月升起在肃然无哗气势迫人的殿堂中。慕连城往立于南宫神翳座下的认萍生处望去,对方正好也望过来,目光相触,随即又迅速分开。
时机还未到,装作不认识……
南宫神翳锐利的视线从帷幕后透析出来,隔得那么远,连城也能体验到那种压迫感--她知道他在看自己的右眼。目有重光。“忠烈王府既然委派姑娘前来交换解药,想必姑娘也是用药的高手了?”南宫这几句话,语调温和,彬彬有礼。试探的意味也很是随性,丝毫没有咄咄逼人的高压感。这倒让连城有几分吃惊……她以为象南宫那种人,已经是不懂得什么叫客气了。
“只是略懂皮毛,在教主面前,真是见笑了。”实际上,暂且不论双方敌对立场,连城这几句话的确是十分难得地发自肺腑。南宫神翳的毒术蛊术,可害人,也可医人--与这种人为敌,是可怕,更是可惜。人生不如意,果然十有八九啊……
“不知姑娘可否告知,认先生身上所中之毒的名讳?”连城笑了,虽然遮着面纱,但眉如新月,让大家都知道她是在笑了。“此毒名曰‘一瓢饮’。取义任它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西希:我总觉得这好象连某位写“弱水三千”系列的大人也一起恶搞了……)(月华:我什么都不知道……)
当时殿上真可谓万籁俱寂,翳流众人大眼瞪小眼:是说毒物的名字,大多总是要与它的毒性息息相关的;可是这弱水三千什么什么的,和毒素的药性到底有什么关系了?慕少艾听她乱掰一气,差点没翻白眼。
南宫神翳几声冷笑至上方飘了出来,慕连城一时间也不知他到底有没听出自己话中的暗示,仍是面带微笑,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那份淡定从容,倒让南宫教主十分眼熟。“双方条件谈妥前,本座尚有一事,须向姑娘明言。”“教主请讲。”“忠烈王府以‘一瓢饮’的解药来换天葵钉的解药,双方两清,这是一笔;不过本座可没说把人质也附带交还--笏政想以一换二,这样是否有欠公平?”
慕连城是早就知道他会有这么一说了,仍是笑语吟吟姿态优柔。“教主所言极是,这样的确有失公平。因此,除了交换解药,在下亦准备了另一样东西,来交换人质。”连城取出来的,是一只黑檀长匣,镂空雕花,质地精沉。当下众人都不禁好奇那匣子里所装的,到底是何物,敢拿出来和翳流教主谈条件。
--
南宫神翳自己都没猜到,装在那只精美木匣里的,竟然只是一卷画轴。他面无表情地伸手去取了出来,缓缓将卷轴拉开,一指一寸,云卷云舒般铺展开来。
就仿佛是一片波光花影,淡烟流水潋滟绮丽地缓缓漾开在整个空间……那是一幅“认萍生”的画像,背景桃花乱落如红雨,其华灼灼,与人面相映,秋水为神玉为骨。那人的脸,是南宫所熟悉的;可是那人的神情气韵,却陌生得几欲心惊--第一次见到他的微笑,不仅仅是浮于韶秀的肤貌上。温文隽永,暖融潆洄的眼瞳,神形于外栩栩如生;然而仪采轩豁、潇洒雅逸中,眉宇间英华内蕴,难掩那股强夺天时的风云之气。
天人之姿,皎皎绝世--可是再好看的脸,也比不上那一句平川定海,竟有捭阖天下之能!那正是南宫神翳当初想留于纸上却又求不得的一切。
而这所有的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甚至无关是非对错。只不过你我都有决意去做的事。九曲回肠,寸寸尽断;浮生如斯,雪泥鸿爪--南宫神翳,我们根本从来就没有认识过,又何来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