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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真虽听说过不少前辈多少也受过这一类羞辱,但自己碰上这种事却是第一次。又是在大街之上,这么多人看着,心中更是羞愤欲死。也不知这是哪一家的夫人,居然泼辣至此。可叹他只是个无权无势,只能由人摆布的戏子,但最后,犯了大罪,大恶不赦的自然是他。那些道德君子,正经老爷们不过是一时受他迷惑勾引罢了。

几个妇人打个不停,他双手不知护着哪儿才好,耳边听得路人的冷冷嘲笑议论他这等戏子无行,心中愈觉苦楚。

他知道,这种事是没有人会为他出头的。那些个大爷们虽爱他喜他,但真惹急了家中的夫人放起泼来,谁也不会真正护着他。他终不过是个别无倚仗,任人狎玩的戏子。

耳边忽听一声清冷的怒喝:“你们干什么?”

不知是什么打了过来,那些个妇人被什么东西当头掷来,也是一呆,纷纷闪让,定睛一看,才知是许多书画被丢过来。因着这耽误,一个布衫粗衣却气度高贵的男子拦在藤真身前,怒目看向一众妇人:“你们干什么,他犯了什么法?竟当街打人?”

这些妇人中的首领家里也是有钱人,往日里嚣张惯了,如今被这男子冷冷的眼神一盯,心中竟莫名一虚,终是妇道人家,并不曾见过多大世面,开始是一股子怒气想打人,如今被人怒斥,也悟出当街打人,虽出了气,对自己的名声也是不好,但脸上却又不肯露了来,只大声说:“你是什么人,快让开,那是不要脸的戏子,做了不要脸的事,你莫多管闲事。”

藤真又气又怒,恨得全身发抖,但自知伶人的社会地位太低,再红的角儿,说出来,别人也只是一声冷笑戏子,什么事闹出来都是他吃亏,有地位的人家,不用罪名,只要一张名刺,就可以让他被抓到牢里去关起来,所以心头虽恼,终是不敢抗辩。

流川冷冷说:“戏子又如何?戏子就犯法了不成?你们又要听戏,却又看不起戏子,真是奇怪了。王法也没说不容戏子活命,官府也没说要抓戏子。他若真做了什么坏事,也由不得你来打他。你是什么人,倒要当街执法不成?若他真有不是,你就该把他告到官里去,当堂辨明,自有王法作主。你在大街之上私刑打人,本身已然犯了王法。倒还这样理直气壮,来,我们一起到官府去辩个是非屈直。”

妇人心中更怕了,打戏子出气没有关系,戏子没有地位,无法反击,可是在大堂之上,当着官老爷的面把自己丈夫的荒堂说出来,坏了丈夫的名声,让丈夫在上流人物中抬不起头来,绝对有被休的危险,她哪有这等胆识。只得狠狠瞪了藤真一眼:“算你走运。”气乎乎领着人走了。

流川也是因为雨天没有生意,收了书画想回家,无意中才遇上这桩事的,眼见那几个妇人打得狠了,手中又无别物,想也不想,把满怀的书画扔了出去,才阻住妇人们的乱打。

此时见对方退走,忙上前,把藤真扶了起来。

藤真原本低头躺在地上,羞辱无比,听得这人语声熟悉,还在存疑,此刻抬眸,看到那样清俊的脸上,清明的眸中,不由一震,万万想不到,自己受辱至此,伸手义助他的却是此人。按理说他与仙道兄弟有怨,自己上次与仙道兄弟在一起,他应该讨厌自己才对,怎么会帮自己呢?

流川目光柔和:“你是名角藤真健司对不对?你的戏唱得真是好听。”

藤真曾听过许多人赞他唱得好,但无不另怀他意,只有这一次,才听到有人真正诚恳地赞他的唱功而不是其他。不由低低啊了一声:“你也常看戏吗?”

流川只是笑笑:“我穷得很,哪里看得起戏,不过有时从戏园子门前走过,听到过一两句你的声音,确实唱得好极了。”此等穷苦困窘在旁人说来必是十分尴尬,在他说来却是自然无比,可见贫困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他也不以贫穷为苦。

藤真眸中异彩闪动,打量了他一眼。古来真君子大丈夫,穷苦不改其志,不移其节,不动其心,至今方知。

流川看他此刻神情狼狈,俯身拾起雨伞,柔声说:“我送你回戏班子好吗?”

藤真眼光一扫满地的字画,低声说:“这个……”

流川不以为意:“都弄湿了,没用了,不必再理了。”

可是藤真知道,这字画是他卖来维生的,有一两幅已然摊开,露出里面的字和画,藤真看得出,写得画得都是真正用心的,即使不为人所赏识,但画者仍是以真正虔诚地心来做这一切,并没有敷衍之意,他花了多少时间心血才画出来,写出来,只这一下子,所以的心血,就毁于雨水污泥中了。

藤真虽听说过不少前辈多少也受过这一类羞辱,但自己碰上这种事却是第一次。又是在大街之上,这么多人看着,心中更是羞愤欲死。也不知这是哪一家的夫人,居然泼辣至此。可叹他只是个无权无势,只能由人摆布的戏子,但最后,犯了大罪,大恶不赦的自然是他。那些道德君子,正经老爷们不过是一时受他迷惑勾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