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首敲了敲车厢顶篷,未几,马车停了下来。只见他身轻足捷,帐帘一掀跳下车,不多时就回来了,手中已多了一应金创药膏、纱布等物。

“躺下,换药。”

夏侯坤听后一窘,过了好一会儿,像是冰封住了一般,仍是一动不动。

朱正廷看着他窘迫的模样,一时不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双颊登时晕红如火,结结巴巴道:“我,我从前,患有眼......眼疾,你......你知道,我习惯了黑暗中包扎伤口......你,你放心,我绝不,绝不碰你其他地方......”

这话甫一出口,又觉失言,急急忙忙辩驳道:“我这几日,都......都没对你如何......小满来的时候没顾上带随军大夫,他也不肯让陌生的大夫来医治你,明昊那小子又守着澹台林生怕他寻短见,半步也不肯离,只好......只好我......”

夏侯坤道:“没事,方才是我出了会儿神,辛苦你了。”

说完,依言躺下。

不知为何,一瞬间,原本喧闹的雨声好似骤然歇住了一般,就连车轮碾在石子路上的咿咿呀呀声也不明显了,四周十分不配合地阒寂下来。

夏侯坤脑袋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只觉胸膛中那颗心滚滚发烫,砰砰而动,只得在心里不住念叨着:雨下大点,再下大点吧。

朱正廷深呼吸了一口气,很快很快地说道:“都是男生,怕什么?很快很快,很快很快。”

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伤者。

他先将手中物事放在被褥一角,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掀开夏侯坤的内衬,用手比划了一下伤口的位置,接着,从袖口取出一道轻纱,将双眼蒙住。

夏侯坤紧紧闭着眼,忽然,他感到有一只温滑细腻的手掌在自己的小腹伤口周围迅捷无伦地游走了一圈,心中登时警铃大作,只能极力令自己呼吸如常。

朱正廷以极精妙的点穴手法瞬时封住伤口周围四个方位的穴道,以防一会儿抽出止血的棉花后鲜血喷涌而出加重伤势。

尔后,他极轻柔小心地抽出那一团已然红透的棉花,然而其中有一小块结痂处仍不免为丝絮牵动,拉扯着夏侯坤的神经。

夏侯坤咬着牙,背后已是冷汗涔涔,却仍是动也不动,亦不发出任何声响,以免朱正廷受窘。

紧接着,朱正廷飞速在伤口处洒上金创药,又麻利地用新棉掩上,最后,用纱布一层一层将伤口裹住。

“你受了剑伤的这一处,本就有旧伤么?”

朱正廷边卷着纱布,边问道。

“嗯,两年前,受过一次伤,就在这个位置。”

“在帝京别苑的时候,我说那大个子功夫不坏,其实他头脑也不算太坏。他定然是知道这儿并非要害才动手的,旧伤之上,只是看起来凶险,并无性命之虞,倒也算机智。”

“我知道,我不怪他。”

夏侯坤微微睁开眼,端详着眼前这个几乎拼了命替自己捱了一掌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