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递给太宰信件的时候,他安安静静的看着我,鸦青色的睫毛长而卷,将他鸢色的眼睛一并遮掩起来。

像个乖巧的,如同神一般的好孩子。

我抱有微末的希望,或许他会就此坦白。

可我依旧失望了。

“……老师,早就知道了吧。这是我当初那样对您的报复吗?”

“在下并非这等锱铢必较之人。”

我曾经所反感他所谓注定的理论、痛苦于被迫和银分离的事实。甚至不负责任地把这一切归咎于太宰。后来思绪渐渐豁达,才知道这一切都源自于对自己无能的痛恨。

自那时起我便消了痛恨,后来甚至和他生了同病相怜之感。多像啊。可我们终究不一样。

走到书房门的时候,我仍旧没能等到他的道歉、他的坦诚。

极度失望。

“太宰,是我看错人了。”

——你配不上你的文字。你没有你笔下那般勇敢。

这句话我犹豫几番,到底没说出来。对文字人,哪怕是不坦诚的文字人来说,到底是有些过于残忍了。

但也确确实实是我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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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失魂落魄回了横滨。老师如何得知他的身份早已不可考究,且考究又有什么意思呢!

自从初见起,他总是在做错事,如今早就不可挽回了吧。

没有意义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时隔几个月,横滨的水温一如既往得寒冷,哪怕只用手指碰了哪怕一下全身都止不住颤抖。太宰却觉得十分安心,他像婴儿那样蜷缩着身体,这冰冷的河水正如伟大的孕育着生命的羊水一般,只不过从它怀里哺育出的可能是死亡罢。

即使是这样冰冷的死亡,太宰却露出了梦一般甜蜜的微笑。

已经足够了。

下沉、下沉、下沉。

太宰的手指因为缺氧渐渐失去了力道,瞳孔也越来越涣散,太阳折射在水中的光线微乎其微,耳边嗡嗡响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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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部下口中得知太宰治入水昏迷差点死去的消息,织田作之助当即赶往医院,打算好好教训这蠢货一顿。

这家伙不是几个月前刚和说过再也不会自杀了吗?而且,还这么逊得差点成真!

太宰的嘴,果然是骗人的鬼!

织田作的指节捏得嘎嘣咯嘣响,他的拳头早就蓄势待发,然而当他推开门,那股怒气忽然而然就散了。

他到底是太宰治如兄如父的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