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的头发尚且还湿漉漉的,几绺微蜷的黑发湿答答黏在他白得透明的前额上。他身上隐约渗透出一股阴沉的、死亡的气息,这像是即将破碎而毁灭的预兆。
一碰就碎的瓷器。
仿佛摆放在一开始就倾斜且不平衡的方桌上。
织田作被这个猛然蹦入脑中的联想吓了一跳,不小心碰到门扉,发出了刺耳的声音——这让他几乎惊惶不已地看向太宰治。
他害怕这动静让太宰治跌入现实,就此破碎。
但太宰治并没有,他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露出了朝气蓬勃的笑容。可也只是一瞬间,他的神情又蔓延上漫不经心的空洞,令人心惊胆战。
“喲,织田作,你来了啊。入水确实不是个好的自杀方式,窒息的感觉痛得我快要哭了——下次还是洗涤剂吧。”
自芥川横空出世以来,太宰已经很久没有进行他的所谓试验了。现在旧事重提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织田作走近前去坐到病床边,他习惯了扮演倾听者的角色——这也是自太宰认识芥川后开始的。
那时候,太宰治总会喝点往日不爱喝的长岛冰啤,一会絮絮叨叨着自己的担忧,一会又大言不惭放着豪言壮语。
说什么“一定会和我鬼老师发生超越读者和作者的关系”、又说“就算死了也要做老师的读者”诸如此类的话。lupin酒吧的熟客背都背得滚瓜烂熟了,太宰治还是没说腻。
也没成功就是了。
思绪跑远了,但现在织田作还是挺怀念那个太宰的,至少不像现在这样令他感到又想臭骂太宰一顿又不好意思。
太宰可不知道织田作在想些什么,他轻而易举一句话让后者大惊失色。
“他不让我报名芥川赏。”
为、为什么?偏见?不至于啊。
织田绞尽脑汁也没得到答案,偏偏太宰治又连连扔下两个炸弹。
“也拒绝了我的评委申请。”
“老师早就知道我和津岛修治是一个人了。”
有一瞬间,织田作还以为他听错了或者太宰在蒙他。
但显然并不是,太宰治眨了眨眼睛,期待不已地看着他,问。
“织田作,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办法?太宰干出这种事还想要解决办法?
恐怕和灰姑娘的南瓜车那般,一开始就是虚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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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这么说,但眼见太宰的情况还是一日日消沉了下去,织田作还是于心不忍了可他是个老实人,能想出的办法也无非坦诚相告、好好道歉,然后洗心革面。
然后问题就来了。
依太宰治的性格,恐怕是再也不想见芥川老师了吧。他这种胆小鬼,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迈出了步子,临到头了却瞥到终点那边厌恶的目光……
织田作觉得这对太宰来说有些残忍了。他本质上只是个任性有胆怯的小孩子。甭管嘴里说着多么自信的话,心里恐怕时时刻刻在否认着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