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他告诉我他的病情。我想比起我直截了当地说,我知道你病了,由他来亲自告诉我会更好。可是他一直也没跟我提。知道他跟我说,想出去旅行,我就知道了——他压根就没想告诉我。
“如果我真的不知道他病了,我当然会很愉快地答应他。可我知道。所以当时我试图跟他商量,就呆在巴黎好吗?或者想回伦敦也可以。他就睁着他那双漂亮的、翡翠绿色的眼睛看着我,对我说:‘这样可能确实幸福,但我并不认为它多有意义。’
“‘重要的是,我并不是孤身浪迹。我们彼此见证。当以后提起往事,可以微笑着说,我曾有过一次无与伦比的旅行,我与我的爱人一同启程,同他携手走向终点。我们有一段彼此参与的美好回忆,它不只有柴米油盐,更多的是挑战和冒险。这样我可以毫无挂碍地向世界宣告,我生命中所有重要的、独一无二的时刻,都有你的参与。’
“我竟然记得那么清楚。包括他说这话的时候的表情。我一直都很难拒绝他。这次也是一样。我想,这样也好。比起在病房里蜗居后半生,看过了世间美景后无憾地离去很适合他。
“我们旅行的第一站,他坚持定在波尔多——我在法国除了巴黎以外待的最多的地方。而明明可以最后回来的时候再去波尔多。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怕自己撑不到那个时候。我难过得哭了。当然,我没让他看到。我只是在抱着他的时候掉了两滴眼泪。
“于是我们就去了波尔多。在去之前,耀——王耀,他把这两个东西给了我。”弗朗西斯从口袋里拿出那两个护身符,“它的故事,我想你应该知道了。”
玛格丽特点了点头。
“在波尔多的圣安德烈大教堂,我为他戴上了我准备了很久的戒指。——当然,他也给我戴上了属于我的哪只。之后我们去了澳大利亚、巴西、墨西哥、美国、加拿大、日本、中国、俄罗斯……好多好多地方。在日本的时候,他突然发高烧,最高的时候烧到了41度。我真的好怕他就那么走了。我打电话给他的主治医生、去买药。我看上去可能很镇定,但事实上我着急得快疯了。好在他挺过来了。
“他醒的时候我恰好不在——我当时正在楼下跟他的主治医生打电话。之后又去了附近药店。就在到药店之前,我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哭得撕心裂肺。你能想象吗?不,连我自己也无法想象。我从来都没见过那样的亚瑟。他一直喊着我的名字,喊得嗓子都哑了。我一路跑了回去。打开房门看到坐在地上靠着床哭的亚瑟,我的心都要碎了。
“他说要是我再离开他,他就杀了我。我向他发誓,我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他。其实,如果是他,我很乐意被他杀掉。
“最后我们去了瑞士的马特洪峯。他一直想登顶马特洪峯。但那天……他大概知道自己撑不住了。你知道,动物都有种神奇的能力,能提前预知自己的死亡。我们最终也没有爬到顶峯。之后我们回到了伦敦,他把我介绍给了他的父亲——哦,该说我们的父亲——虽然我们早就认识,但是这是我第一次以……哦,该怎么说,他儿子的爱人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然后我们祭拜了我们的母亲。在墓园外的那条公路上,我向他求婚了。
“在那之后的第四天,他去世了。就在我们的家里。他走的很安详,脸上带着笑……他笑得像小孩子一样纯真。最后是我和我们的父亲送他走的。
“再之后啊……你就知道了,我就变成了现在的我。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如果亚蒂把一切都告诉我,我们没有去旅行,他现在是不是还能活着……当然,这都是些无意义的胡思乱想。我不后悔。我想他也是。”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弗朗西斯笑了笑,踩下了剎车,故事讲完,玛格丽特的家也到了,“梅格,你是个好姑娘,你总是那么善良。”弗朗西斯体贴地替她拉开车门,把她送到家门口,“代我向你的哥哥们说声谢谢。”
“哥哥,”玛格丽特揩了一下眼角的泪,少女的眼睛里是满溢的难过,她甚至忘记了礼教,问道,“所以到最后,你们结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