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只记朕如何厚待太子,怎不记十四年二月你出痘,朕缀朝九日,亲自陪护?那可是三藩之乱最最紧要的时候!二十二年六月,出古北口行围,你不慎从马上摔下来。朕命六万大军停止行进,直到你臂伤基本痊愈了,行围队伍才继续前进……”

“不!”胤褆哭着摇头:“皇阿玛隆科,儿子片刻不敢忘,只……”

“只不服不忿,都是朕血脉,凭什么太子行你不行?若你二人位置互换,你未必会比他差?”康熙唇角轻勾,如剑般犀利的目光直视着胤褆。

直看得他连连后退:“儿,儿子不敢。”

康熙笑:“保清别那么紧张。都是朕的儿子,进一步坐拥天下,退一步只能跪地称臣。有所寄望,也是正常的。太、宗、世宗与朕,哪个也不是嫡出。朕也从未想过将天下交给只有嫡出二字,其余一无是处的继承人手上。”

“当初立尚在襁褓中的胤礽为太子,更多是为稳定时局。可眨眼二十余年,胤礽文武兼备,德行出众。便是监国大事上,也做得尽善尽美,毫无丝毫阙漏。有儿如此,朕欢喜满足之余,偏爱几分又怎么了?”

胤褆:……

好吧,太子虽骄矜,素来目中无人。但文治武功与人品上,确实无从诟病。

再尽量客观公正地回想下自己……

胤褆终于跪了:“皇阿玛在英明,是……是儿子偏隘了。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前事不提,往后,哦不,从现在开始。儿臣定当恪守本分,尽人子、人臣本分。再不敢胡作非为,叫皇阿玛左右为难。”

坚持了二十几年的执念能一朝放下?

康熙是不大信的。

可那日后,长子确实改变颇大。再不汲汲营营,试图拉拢文武百官。交给他的差使倒也努力做好,却再不肯多做一分。每天按时点卯,下衙准时回府。对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与五个孩子越发看重,一家子七口常往宫里给惠妃请安。

真一副无欲无求,好好过日子的表现。只……

面对太子的时候除外。

可能是对帝位再无觊觎之心,又仗着他这个当皇父的确实宠爱他们每一个罢。胤褆爱上了跟太子唱反调,每每把端方温雅的太子气到跳脚。

于大局无关时,康熙倒也能容忍儿子的小任性。

甚至,还暗戳戳看得津津有味。

被当成乐子看的太子殿下就很心累,时不时跟太子妃与玉录玳吐槽。太子妃素来端方,轻易不论人短长。每每含笑倾听,是个合格的情绪垃圾桶。可玉录玳不啊!和硕襄格格多忙呢?

琳琅阁、爱国义学诸事繁杂,太后娘娘的六十寿宴又眼看将至,她这礼物还没有着落……

桩桩件件挤在一起,她都恨不得多长两双手。

再被太子殿下反复来回地一墨迹,可不就直接一个把镜递过去了么?

太子一脸懵:“姨母这是?”

“无他!”玉录玳笑:“叫殿下好生端详下,看看自己那无奈颇带着几分雀跃的小表情儿!看清楚了,您就知道自己有多乐在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