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得不错。”判决之后他朝辩护席走过去,安灼拉看起来因为失败的庭审心情极差,他的下巴绷得紧紧的,把资料夹摔在桌上。格朗泰尔冲他伸出一只手:“你是第一次独立代理案子么?你方才发怒时简直像个天神。”

安灼拉没有握他的手。他猛地转过头,狠狠地瞪着格朗泰尔。

“你明明知道他是无辜的。”他咬牙切齿地说,眼睛里有火焰般夺目的怒火,“指控一个无辜的人不会让你良心不安么?”

格朗泰尔愣住了。他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半晌后才悻悻地放了下去。

“我不知道,反正也不会让我的良心状况变得更糟了。”最后他说,试图咧开嘴角开个玩笑。而安灼拉只是愤怒地凝视着他,让他感觉好似在受审。

“你真让我恶心。”

最后金发的律师说道,转身目不斜视地走出了法庭。

回忆结束,格朗泰尔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把自来水灌在空了的矿泉水瓶子里、就着残留的酒味儿漱了口。他自己的脸从镜子里看着他。这张脸年轻的时候还很称得上是潇洒——那时他还和那个辩方的金发小子一样初出茅庐、意气风发,读了太多法理学和法政治学的书。每当他出现在酒吧里,每晚总有两三个姑娘(或是小伙子,当然)愿意让他拿新领的薪金把他们带回家。但是那些年轻而吸引人的神情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的脸上消失了,现在这张面孔疲惫阴郁、眼袋青黑,凹陷的两颊上尽是没刮干净的胡茬——第一次见面的姑娘再也没人会相信他是个律师了,即使他要请她们最贵的酒,她们恐怕也只会慌张嫌恶地起身就走。

“看看你这鬼样子。”他说,拉起一边嘴角、用塑料瓶子对镜子里的自己举杯致意。那个安灼拉要是知道他心里的光景,恐怕只会更加唾弃他。他要是知道格朗泰尔暗自对着他回忆起自己年轻时在法庭上高谈阔论的样子,大概只会觉得耻辱——这也没什么错,安灼拉比他最有理想的年纪还要坚定,也比他最胸有成竹的时候说出的句子还好。他是他年轻时最想成为的人,不过可惜,陪审团不吃这一套,法官也不吃这一套。看看那个金发的雄辩家在庭上被打断多少次就知道了,他想,因为想起安灼拉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突然发笑。

总有一天他也会失去他这股热情的,格朗泰尔想。所有律师都是这样,年轻时输了太多他们想赢的案子,年老的时候就会赢上一打他们不该赢的。他喜欢看安灼拉气急败坏的表情,但另一半的大脑却隐隐希望这个世界的规律对安灼拉来说不是这样,他可以一直保有他的热情和年轻。

可惜这个案子你会输的,太阳神。他想,把手里的瓶子歪歪扭扭地扔进了洗手台旁的垃圾桶。

TBC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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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给我们讲讲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么,德纳第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