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安灼拉问道,听起来有些讶异,“你画画?”
“我本科读过两年美术学院。”格朗泰尔耸了耸肩膀,把那个画架搬了起来,“我画得还不赖哩。”
“现在不画了?”
“不画了。”
安灼拉没再说话,他看起来还在消化自己的疑惑。他从格朗泰尔手里接过画架,把它挪到一边去给行军床腾出位置。等到格朗泰尔弯腰去够那一箱颜料时,他才又开了口。
“如果你学过美术——后来为什么去了法学院?”
好嘛,格朗泰尔想。我就知道他会问这个。
“我曾经相信艺术和制度一样都有其永恒及可变之美。”他懒洋洋地说,用力把那一箱颜料推到一边,“我那时又年轻又蠢。”
安灼拉皱着眉头看着他。
“法律是美的。”他谨慎地说。
格朗泰尔笑了笑。
“我怀疑这点。”他说,“它的美是什么?”
“人类智慧,人的声音,欲望,想要获得更美好世界的希望。”安灼拉立刻说,“永远和自己战斗,有时进步得很缓慢,有时一蹴而就。有时是理想,有时是武器……使用它和为它呐喊都是为了更好的社会。”
格朗泰尔终于把那个箱子推到了墙角,他微微喘着气站起来,看着安灼拉。金发男人面色平静,但眼里充满热忱。尽管这只是日常聊天,尽管他口吻平铺直叙,但这些话讲得如此自然,仿佛他根本不用想一想就立刻可以说出来,仿佛这是直接从他的心里发出来的一样。他真的相信他自己说的话,格朗泰尔想,我好羡慕他。
他舔了一下自己嘴唇上一道干裂的口子。“你现在还相信它吗?”他问道,“你对它还有耐心吗?”在你所有的挫败、被轻视、被怀疑之后?他没有把这些说出来。
“我依然相信它,并且对它有耐心。”安灼拉说。
格朗泰尔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我羡慕他,他想。
“但我怀疑它。”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