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他立刻打了个喷嚏,狠狠地哆嗦了一下。他吸着鼻子,突然觉得清醒了一点儿。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站在街上。这回他能分辨出路灯不是星星了。
“你以为自己在干什么?”站在他旁边的人厉声说道。有两只手抓住他的肩膀把他转过身去,恶狠狠地给他扣上了衬衫的扣子,然后用上绞索的力道系好了领带。格朗泰尔抬起头去,看到安灼拉站在他面前,眉头紧锁,蓝眼睛里满是怒火。如果天神的怒火真的能杀人,格朗泰尔毫不怀疑自己现在已经是一根焦炭。
“……哦,安灼拉。”他淡淡地说,感到一些清醒意识溜回了他的脑海。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见到安灼拉——这是破天荒的。一点儿也不想。“你怎么在这儿?你想用领带谋杀我么?”他懒洋洋地笑了笑,伸手想要推开对方。
安灼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六点钟就回去了,三个小时都不见你回家。”他说,“我想着也许你在上次我们去过的酒馆,就来找你。你这是在干什么?穿着你上庭的衣服,喝得烂醉,和人……”他在盛怒中顿了一顿,格朗泰尔意识到他说不出口“调情”这个词——这让醉鬼差点笑了出来。“……和人说些不知羞耻的话!”
格朗泰尔真的笑了出来。
“喂,安灼拉。”他说,露出一个他以往最喜欢的、刻薄却毫不在乎的表情来——他要是愿意表现得像个厚脸皮的流氓、失败者,那他可以很擅长。“你认为我不知羞耻吗?是因为我穿着这身西装,还是因为我一出了法院就只想扎进酒桶?啊,头戴桂冠的阿波罗。你还不知道我?这衣服对我毫无意义,不值得尊敬,就像我们为之奋斗的司法本身一样。它对我不合宜,于是我也不待见它。”他顿了顿,酒精的酸味儿冲昏了头脑,他觉得自己现在什么都敢做,也什么都敢说。他想起自己在今天之前对安灼拉可笑的欲望,认为自己找到了招他讨厌的绝佳方法。他反手握住了安灼拉的手,朝他靠近。“还是因为你看见我跟别人调情?我明白了,你也是阿尔忒弥斯。你看不起欲望,对么?也许你洁身自好,但我不一样,我现在只想……”
“格朗泰尔!”安灼拉怒喝道,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立刻松开了格朗泰尔的手腕、后退了半步。“你真是喝昏了头,这幅模样太过可笑。如果你真的喜欢德纳第小姐,你就绝不应该……”
格朗泰尔因为他的后半句话愣住了。
“什么?”他说,思考自己是醉得过了头还是听错了,“德纳第小姐?哪个德纳第?”
安灼拉抿着自己的嘴唇。
“爱潘妮·德纳第。何苦装作我不知道?”
格朗泰尔差点笑了出来。他的悲壮感变成了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