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灼拉’。”古费拉克说。
“你非要跟我作对么?”格朗泰尔说。
“只是觉得你需要知道这件事。”古费拉克说,从他手里抽走了素描本,“因为他申请了重组陪审团,所以案子延期了。重新开庭的时间已经排到九月份去了,他似乎决定用这段时间做点别的事情。你还记得那个小男孩吗?爱潘妮的外甥?”
格朗泰尔叹了口气。他感到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记得他。”他说,“那孩子还好么?”
“不算太好。”古费拉克说,“德纳第太太一直在骚扰他和爱潘妮。安灼拉想做些事情,他想要起诉德纳第太太。非法拘禁,伤害罪,之类的。材料前几天送到检察院来了。他希望我们提起公诉。”
“噢。”格朗泰尔轻声说。“你们要接受吗?”
古费拉克摇了摇头。
“不,没人愿意做。”他说,“不太容易。毕竟德纳第囚禁那孩子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了,他们没什么全面的证据。此外,如果德纳第夫人只是在帮助她丈夫,她大概率根本不会受到什么惩罚。太轻微了!连轻罪都不一定算得上。没人愿意费这个事儿。”
格朗泰尔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噢。”他说。
古费拉克打量着他的脸。
“万一你哪天想回来做点什么就跟我说,好么?跟马吕斯喝酒太无聊了,而若李又会成天念叨着我四十岁就会得肝硬化。”他叹了口气,不过很快露出一个微笑。“行了,我得走了。随时联系我?”
格朗泰尔用自己的拇指摩擦着铅笔杆上的条纹。
“当然。”他轻声说。
送走古费拉克后,当晚他又下了酒吧。因为担心被人认出来,他最近已经不再光顾他曾经最爱去的那家了。他换了一个地段,这儿看起来更穷、更混乱、更无序,大部分人的眼神看起来因为药物毫无焦点,大部分人看起来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活到明天。一个稻草色头发的圆脸男人拿着香烟找他借火,于是格朗泰尔让他上了自己的车。他们就近找了家酒店。事实证明,格朗泰尔不能通过高潮把古费拉克塞进他脑子里的话都射出去。他在那短暂的一刻无端地想了很多,包括他该不该用他已经很久没进账的银行卡帮这个看起来比他还穷的男人付房费,包括这家酒店所在的街道是不是比爱潘妮住的那一带还要混乱,包括安灼拉如果身在此处会做些什么——是,他会问这圆脸男人是不是喝醉了酒,是不是磕//嗨了,是不是看起来二十五岁实际上却未满十八。是,他会走进那些酒吧和每一个人谈话,他会试图救他们。每一个。
一夜结束后他们躺在床上,这家酒店的中央空调似乎坏了,房间里闷热得要死。时近早上六点,格朗泰整夜未眠、躺在黏糊糊的被单上,感觉自己又腐烂了一点。他爬起来去摸自己的上衣,想快点离开这里。就在这时,那圆脸男人突然说话了。
“你是那个检察官,对吧?”他说。
格朗泰尔感到自己的手脚一下子变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