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认错了,我——”

“我知道你是。”那男人说。他点了一支烟,放在嘴唇间。格朗泰尔转过头,在晨光下看到他眼睛底下有很深的阴影,大臂下方有一些青紫色的针孔。一个年轻苍白的瘾君子。“别担心,我不是要找你的麻烦。”

格朗泰尔没有说话。他等着那男人把他的烟吸完。

“……她说的是真话,对吧?”他突然说。

格朗泰尔愣了愣。

“谁?”

“那个姓德纳第的姑娘。”他说,“她说的是真话吧?”

格朗泰尔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最后他说,“也许是的。”

那男人没说话,他把烟头从嘴里拿出来,按灭在床头柜上。

“我以前和她一样。”他突然说,“我以前住在我姨妈家里,她男人经常打我,他们叫我偷东西,叫我帮他们卖点‘果酱’、‘D货’。”格朗泰尔知道他说的那些都是违禁//药物的代称,“他们威胁我:如果我说出去,我也要被条子逮了。有时我不喜欢他们,我就跑出去,睡在公园里。以前这儿有个废弃工棚,现在拆掉了。那儿挺暖和。”格朗泰尔听出他说话的方式和伽弗洛什很像,流浪汉的俚语和受过一点学校教育的标准用词混在一起,“十几岁的时候我自己跑出来了。我不上学了。我打过地下拳赛,”他拉起自己的一边嘴唇给格朗泰尔看他缺了一块的牙齿,“后来就没有了。我白天打短工,但晚上就全打牌输光了。我不知道我姨妈现在在哪,也许死了。没所谓,我也说不准那天就会死。”他看了格朗泰尔一眼,露出了一个有点有趣又有点恶意的微笑,“别担心,我是干净的,我没病。”他顿了顿,又抽出一根烟,“我只是烂到骨头里了。”

格朗泰尔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手在发抖,于是他攥紧了拳头。

“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他尽量不咸不淡地说,“我帮不了你。”安灼拉也帮不了你。他想。这世界上有太多人是谁也帮不了的。

那男人摇了摇头。他没有回答格朗泰尔的话。

“那姑娘还有个外甥,对吧?”他说,不知是在问格朗泰尔还是在自言自语,“他会变得和我一样么?”

格朗泰尔后退了一步,撞倒了桌上的水杯。

“……我不知道。”他说,“……回答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