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灼拉皱着眉头看着他。格朗泰尔试图理解他的表情——他现在不想见到他么?在他们那次争吵之后,他在安灼拉看来也许已经变成了一块黏在地上的口香糖,既讨人嫌、又没有可取之处,而且无法改变,只是一团固执地黏在正义机器中的脏东西。

“爱潘妮今天要上班。”最后安灼拉说,“我送伽弗洛什出去一趟。”

“噢。”格朗泰尔说。“爱潘妮”——什么时候已经从“德纳第小姐”变成了爱潘妮?他接下来的话没过脑子就冲出了嘴巴,“所以现在她的朋友是你了,嗯?”

“……格朗泰尔。”安灼拉叹了口气说。格朗泰尔看着他的眼睛住了嘴——那眼睛里有红血丝,眼底发青,那是一双彻夜工作的疲惫眼睛。他想起古费拉克说了什么,“安灼拉想要帮他们”。是啊,安灼拉总是精准地出现在需要帮助的人身边。这又不是他的错。如果这有什么错那也是格朗泰尔的。在安灼拉连夜准备递交给检察院的材料时,格朗泰尔没准正在酒吧放浪形骸。他摆了摆手。

“……算啦。”他轻声说。“得了。”他又说,为了掩饰尴尬,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车,“你们要去哪儿?我捎你们一程吧。”

安灼拉看起来有点吃惊。他犹豫了一下。

“那地方挺远的。”他说,“两个多小时车程。你今天不需要工作么?”

该死。“我今天休假了。”他立刻说,“我最近都在……休假。”他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脑勺,“你呢?你不需要去上班?两个小时……你们要出城?”

安灼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我实际上是去那儿工作。”他说,继续打量着格朗泰尔的表情,“我们是要去……”

他报了一个名字。一个地名,一个编号,然后是“监狱”二字。格朗泰尔意识到那是附近的一个地区监狱。实际上,那儿应该对他很熟悉才对。他经手过的许多重刑犯人都关押在那里,但安灼拉要带着伽弗洛什去做什么?他对上安灼拉的眼睛,那对蓝眼珠似乎是在考虑他接下来的反应。

“我们要去探望阿兹玛·德纳第。在我代理伽弗洛什之前,有些事情要和她商量。”他说,蓝眼睛闪烁了一下,“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吗?”

格朗泰尔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被人用一个小锤子砸了一下。

“可我……”他轻声抗议道。他拿什么面对阿兹玛?六年来他一直说服自己如果做好了准备就去看看她,然而不,他从来没有做好过准备。但很奇怪,他受不了安灼拉的眼睛轻轻闪动的样子。那感觉他好像在做决定,他在权衡着,再一次朝格朗泰尔伸出橄榄枝。他知道自己如果答应,安灼拉会高兴的。这多傻啊,他会再一次以为格朗泰尔还有点良心、还有点热情。安灼拉有时候太好懂了。格朗泰尔张开嘴巴又闭上,即使距离他们争吵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他还是想讨这男人欢心。可他做不了决定,他不想骗一点赏识最后又被鄙夷狠狠摔回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