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半晌之后,安灼拉突然开口了,“你先前真的一直在看我么?”

格朗泰尔差点因此撞在了隔离带上。他试着说话……

“拜托,这车上还有孩子呢!”伽弗洛什——格朗泰尔此前完全忘了他的存在——在他们后面尖叫道,“所以我们到底去格朗泰尔家还是不去?”

这就是为什么过了晚上九点钟以后,在格朗泰尔客厅的电视里传来的砍杀声中,安灼拉还坐在他的餐桌后面工作的原因——没错,当然,安灼拉真的在工作。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了笔记本电脑,还有一沓儿分类钉在一起的文件,把他们摊开放在格朗泰尔的大餐桌上,捏着一支记号笔边看边思考、视嘈杂的背景音为无物。

格朗泰尔和伽弗洛什一起坐在沙发上。男孩儿因为电视节目兴奋地晃着悬空的小腿,格朗泰尔却因为餐厅里的安灼拉心不在焉。在他第五次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头窥探餐桌上发生了什么之后,伽弗洛什似乎有点儿受不了了。

“喂,格朗泰尔。”他用手肘撞了撞格朗泰尔,眼睛依然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你家里有什么可喝的么?啤酒、可乐、橙汁?随便什么。去给我拿点儿喝的吧。我渴死了!”

“你至少还有十几年才能合法喝酒呢,小鬼。”格朗泰尔说,如获大赦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去给你挑罐橙汁之类的。”

伽弗洛施甚至没费心回头看他一眼。

“慢慢挑。”他说。

格朗泰尔咽了口唾沫。他不知道这男孩看出了多少,或者他其实什么都知道。是德纳第家的孩子都被生活磨练出了洞察人心的天赋,还是他实在表现的太明显了?

他踱步进了餐厅。安灼拉正在餐桌后面对着电脑看着什么东西,他身边摊开放着一沓纸,看格式像是一份起诉书,上面用记号笔做了不少圈画和涂抹。格朗泰尔故意从他身后走了过去,打开冰箱,伸手在里面翻找、眼睛却盯着安灼拉金发的发旋——和他桌上的起诉书。

古费拉克说检察院拒绝了他们的案子。那这想必是一份自诉,还在修改阶段,还没送进地区法院的门槛。格朗泰尔放低了一点肩膀,想看看安灼拉究竟准备到了哪个阶段。他的电脑屏幕上同时开着好几个法律数据库的页面,数十个案子被相关搜索放在他的桌面上。嘿,格朗泰尔想,他认真的就像是写他法学院一年级的法律写作课作业……

“……呃……!”他惊呼了一声,几个啤酒罐垒在一起、被他的手扫出了冰箱柜,一个接一个地砸在了地上。得了,不该盯着安灼拉看的。格朗泰尔狼狈地蹲下身子,手忙脚乱地收拾地上的狼藉。

“……你还好吗?”安灼拉的声音说。

格朗泰尔抬起头,看到对方转过脸来看着自己,似乎也被听铃桄榔的声音吓了一跳。

“呃……呃。没事,”格朗泰尔说,抱着大概七八个啤酒罐,试图安稳地站起身来,“没事儿。”

安灼拉打量着他。

“以前这儿没这么多酒。”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