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不行,不——这可不行。”他轻声说。

“什么不行?”安灼拉在他耳边说。

格朗泰尔差点吓得跳起来。

他转过头去,看到安灼拉一只手撑在下巴上,正颇怀期待地看着自己。

“……呃。”他说,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嘴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看的。只是我刚刚碰巧觉得,呃,我……”

他没说完话。因为安灼拉笑了——不是嘲讽或者好笑,是完全坦诚的欣慰和惊喜。他的蓝眼睛亮了起来,嘴唇向两边咧开、甚至露出了一点牙齿。这感觉就像一个太阳在格朗泰尔的客厅里被点亮了。他拿起那一叠文件,递给格朗泰尔。

“拿去。”他不容置疑地说。

格朗泰尔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谁能拒绝这样的安灼拉?尤其是他脸上又出现了这种“我知道我没看错你”的表情的时候。他把啤酒罐和橙汁放在桌上,伸出手去、接过了那些纸,用手指摩擦着纸页的边缘。

“我觉得有些地方可以改改。”他轻声说。

安灼拉看着他。他看起来并不恼火。

“比如什么?”

格朗泰尔轻轻地长吸一口气、然后把它呼了出来。

“看这儿。”他说,指了指自诉书中的一行字,“为什么不写蓄意伤害?”

安灼拉朝他靠近,侧头去看他手里的文件。

“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他说,“这很容易被驳倒。辩方律师只要指出我们的证据不足以消除合理怀疑……”

格朗泰尔急促地笑了一声。

“停、停,安灼拉,等一下。”他说,伸出一只食指,“你在……你在用辩护思路思考问题了。我要给你提供一个起诉思路:从可能的最重罪开始。”

安灼拉疑惑地看着他。

“什么?”他说,“为什么要这样?”

“为了方便被驳倒。”格朗泰尔慢慢地说,因为安灼拉的信任而逐渐放松下来。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司法工作的某一方面比安灼拉具有更多的经验,他忍不住迟疑地露出了一个微笑,“最初的罪名往往是为了能在之后作出妥协。如果你没有十成把握能定某一个重罪,就和辩护方讨价还价。你提出一个轻罪作为备选方案,而他们为了让你转而起诉轻罪很可能会承认一部分你的证据……”

“你在说辩诉交易。”安灼拉皱着眉头看着他。

格朗泰尔因为他的表情讪笑了一下。

“是啦。”他说,“我很抱歉让你接触司法工作中并不光彩的一部分,阿波罗?”

安灼拉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