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罗夫的办公室在走廊的最里面。格朗泰尔走到门口,在紧闭的门前站定。门框旁的墙壁上贴着他的简短介绍,格罗夫,郡检察长,51岁。重要案件栏里列了一系列他的主要功绩,大部分是白领案件,侵占罪、经济犯罪……只有少部分才是严重刑事案件。他的照片贴在左上角,一个精瘦的中年非裔男人,脸色疲惫,目光锐利。格朗泰尔知道这张照片一定是五年前拍的了,因为从他入职郡检察院开始,格罗夫先生起码增重了二十磅。
他叹了口气,右手食指勾着自己的车钥匙拉环,把它转了一圈。他走到办公室门口贴墙摆着的等候椅上,在那儿坐下。隔着一个办公厅的正对面就是他和古费拉克的办公室,门虚掩着,古费拉克的椅子空着。他一定还在楼下吃午餐,或者在酒吧喝半杯麦芽威士忌。这是件好事,格朗泰尔想,古费拉克不在,说明他暂时不用向他解释一切——解释为什么他突然改变了想法,重新回到了郡检察院的天花板下,坐在老板的办公室门外,希望他可以给自己一个回来复职的机会。
这是为了安灼拉。当然是为了安灼拉。不过与此同时,也是为了伽弗洛什,为了阿兹玛,甚至为了格朗泰尔自己。
距离他和安灼拉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三天了。上一周的那个晚上,他们在门前告别,安灼拉向他道谢。“能有一个检察官提供建议是莫大的帮助”,他是这么说的。
“我根本没说什么。”格朗泰尔对他说。
“你说的每一点都很有用,我保证。”安灼拉说,接着面露一丝遗憾,“可惜我们没法让检察院接下这个案子。自诉实在不算我的领域。”
格朗泰尔看着他。
“但你还是要做这个案子。”他说。
“当然了。”安灼拉说,太过自然以至于脱口而出,“不然还会有谁做这种事呢?”
他说出这似乎话才意识到自己听起来有些自傲,于是短促地笑了一声,但是没作订正。格朗泰尔看着他,觉得他的神情一瞬间竟然和自己九岁时仰视的年迈律师重合了。他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合上了。
“晚安。”他说。
“晚安。”安灼拉看着他说。
他们告别,格朗泰尔回到家里,走上楼梯,把自己和衣扔在床上。他看着天花板上的星星,想昨天晚上那个瘾君子,想白天阿兹玛握着他双手的两只姑娘的柔软的手,想伽弗洛什和他的电台,想安灼拉对他说谢谢。是啊,安灼拉只说谢谢。他明知道格朗泰尔是个检察官,他还不知道他被停了职,因此如果他想要帮助,他大有理由开口叫格朗泰尔帮忙。他明知他开口的话格朗泰尔什么都会为他做,但他什么都没说。他本可以开口要求格朗泰尔去做检察院的工作,说服他们接下这个案子。但他什么都没说,因此这才是他的高尚之处。格朗泰尔在床上翻了个身,他沉沉入睡。在意识飘离身体的最后一刻,他突然想到,这是多年来的第一次,他要自己决定做不做一件事情。
因此今天他坐在检察长门外的等候椅上。没有预约,没告诉古费拉克,没和任何人提起。他用皮鞋的鞋底蹭着地毯上的绒毛,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一个初夏的日子,闷热,窗外的天空是阴沉的灰白色,天气预报说晚上会有暴雨。这光景竟然和他第一次来面试的那天分外相似。他记得当时他穿着一身借来的西装,也是坐在这同一张椅子上,在等待中紧张地用鞋底摩擦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