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秋快马回到西子湖畔的时候,冬至开始的数九消寒图已经画完了三个九,就要到一年中最为寒冷的时节了。他匆匆将马送到马厩,却又一时踟蹰,不敢推开大门,生怕一进去就要面对至亲之人冰冷的灵牌。

“叶哥?”忽而有人脆生生地叫他。叶子秋回头,便看见一个颇为面善的漂亮女孩走了过来,一身水红衣裳,在这样阴沉晦暗的寒冬时节显得分外轻盈亮眼。他很仔细地想了想,总算想起这女子是谁了。

女子是扬州七秀坊的弟子。当初认识的契机还是一位官员的寿宴,说是寿宴,其实那官员也不过不惑之年,只是因为平日贪污受贿欺压百姓,生活十分奢靡铺张。大约是想拉拢江湖势力,便请了藏剑山庄这头在他看来实属肥羊的来做客。

她身披羽裳红纱献了一场美到极致的剑舞,红绫缠手,尾端系剑,刹那间满室剑气激荡摇曳,如江海凝光。一曲终了,所有人屏息无法找回仿佛被这样惊艳剑舞斩断了的思绪,而满室烛火为剑气所激,骤然熄灭,长剑挟着肃杀决绝的气势脱手而出,直刺那官员头颅。

“——有刺客!!”

她在黑暗中给那还在苟延残喘的官员补了一刀,翻窗飞快地离开的屋子。叶子秋跟了出去,才看那年轻女子手握着带血双剑与围着她的数名护卫缠斗对峙,难以脱身,越来越多的人正在往这边围过来,叶子秋那时热血心性,一方面也觉得那官员该死,另一方面也不忍看美人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殒,没有多想一个鹤归砸过去将围困她的护卫砸昏,拉着那女孩抄近道翻墙送出园林,一揖而别,径自反身又折了回去,省得那官员的家属亲信找到藏剑山庄头上。

如此一别经年。

“啊……上次一别匆忙,还未知姑娘芳名?”叶子秋回过神来,拱手道。

“余裳。”女子笑道。

“鱼肠?倒与姑娘凌厉剑舞十分相配。”叶子秋道。

“是云裳的裳。”余裳道。

“与姑娘此刻柔美也十分相配。”叶子秋随口道。

余裳笑了起来,旋即又道,“老夫人已经没事了。我此次恰好来杭州赏梅,听闻老夫人重病,便过来看了看。本来并非十分严重的疾病,只是寒冬又中了风,才会一发不可收拾。”

“多谢姑娘!”叶子秋肃然道。

“叫我阿裳便好。”余裳笑道。

大抵经余裳月余调养,母亲叶氏身体已经好了许多,拥着一道皮裘坐在屋中烤火,脸色也红润了许多,眉目间尽是经风历雨之后的宁静平和。父亲正坐在他旁边握着她的手捂暖,时不时轻声说些话。